却是关于一个名叫沈静的男子的。
“宁某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少庄主若是不肯相信,宁某也实在是无能为力。”宁世臣似是微喟一声。
“那么我就再问你最后一次,”杨晋之还是微笑着,宁世臣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就在一瞬之间,那样好听的语声之中似乎有着某种莫名的情绪闪过,“你应该知道沈静这个人,你查过他对不对?以苏家在皇都的势力绝不会什么也查不出来吧?”
宁世臣的确知道沈静这个人,他也的确去查过有关于沈静的一些事情。只是他之所以会在事务繁忙之余去关注这样的一个人,起因却是因为他偶然察觉到有几拨人,其中甚至包括天底下消息最为灵通的风雨楼,亦在暗中追查此人的事情,这让他感到很是蹊跷,方才引起了兴趣,抽调人手进行了一番查探。
不料越是查下去,他就越是感到惊疑。透过苏家在皇都的各方势力,他很快便查出这个沈静只不过是当年皇太子君宇玦的一名普通侍读,后来被送给睿王君宇珩做了随侍,这在皇族之间本也是常有的事情,后来这个沈静死于六年前,也就是新皇登基、睿王摄政的那一年。
其实就这一点而言,也并不为奇,因为就在新皇登基的那一年,皇太子谋逆案再加上长孙世家的灭族,当时死了太多的人。
让他感到又惊又疑的是,就连他动用了手中苏家全部的情报网络,居然也查不出有关于这个名叫沈静的男子的更多的事情,仿佛所有与之相关的线索、人事,都在新皇登基的那段风雨飘摇的日子里被湮没得一干二净,这个人的身世、经历,包括最后的死亡都似乎被掩藏在了一层神秘莫测的迷雾之中。
他可以断定,是有人刻意地抹去了与沈静有关的一切,而在被刻意掩去的事实真相下面,定然藏有极为惊人的秘密,只可惜无论他用尽所有的方法,也根本无法触及。
“不错,我的确查过,但我也只能查出这个沈静先是皇太子的侍读,后来被送给睿王,最后死于六年前,死因未明,亦不知最后被葬于何处。”
宁世臣正说着,却不由得顿了一顿,因为他忽然发现杨晋之的神情似乎有些极其微妙的变化。
明明在这样昏黄明灭的火光之中,所看过去的一切都显得有些模糊不清,无法辨明细节。但宁世臣并不是用看的,而是敏锐地感觉到,杨晋之虽然还在淡淡微笑着,但那微笑却似乎是在一分一分地黯淡下去,微笑之下,仿佛掩藏着灰烬,燃尽了的灰烬。
宁世臣不觉微是眯起了眼,仔细打量起了面前的杨晋之。
而此刻的杨晋之,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此刻又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不是早就已经确认了的吗?
可为什么再一次听到的时候,心依然象是被重新撕裂了开来,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竟是一分一毫也没有减少?
此刻的他甚至有些痛恨自己,为什么要确认,如果不确认,他是不是就还可以继续幻想着,幻想沈静还活着,活在一个他所不知道的地方?
原来,沈静是真的已经死了。
那个宁静之中有着无尽温柔的人,是真的死了,死在了六年前,不知为什么而死,也不知道死在了什么地方。
原来,一切都已远去,再也回不来了。
宁世臣强抑住心中的几分惊异,看着杨晋之,他一向最是善于察颜观色,他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个沈静一定与杨晋之有着莫大的关系,而且对于杨晋之来说,想必是一个极为重要、极为特别之人。
宁世臣正脑中急速飞转,这般思忖着的时候,却发现杨晋之什么也不再多说,突然转身而去。他竟是真的只问这一句话,而在得到答案之后,就绝不停留地要离开。
“少庄主将宁某留下,应该不会就是只问这一个问题吧?”宁世臣当然不想象个废弃物一般,被扔在这个地牢之中无声的烂死,“宁某既已是将死之人,还望少庄主能让在下死个明白。”
杨晋之闻言,身形凝住,但却没有转过身来。
过了一会儿,他微微地侧转过了脸来,宁世臣发现,他的脸上又带上了那种温润如玉的笑意,而之前那些情绪的波动已如涟漪般散尽,只是这样的脸容仿佛沉石之后的深潭,却更显得深不可测。
“太傅大人不是一直都想置摄政王于死地吗?”原本没有想过要说的,但在这一瞬,不知因为什么,杨晋之忽然改变了主意,“今晚,太傅大人的这个愿望就会实现。”
“原来你是想杀了摄政王,然后嫁祸于太傅大人。”所有的前因后果有如电光火石一般在头脑中过了一遍,宁世臣轻轻吐出了这几个字,但这几个字却是重如霹雳。
作为苏幕远身边的第一心腹,宁世臣当然清楚碧涵山庄对于全国经济的控制,还有与朝中重臣的诸多来往,长年收受碧涵山庄贿赂的大小官员更是不计其数,若是真的以这借刀杀人之计,顺利除掉摄政王与苏太傅,那么由碧涵山庄在幕后操纵把持朝政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好一个借刀杀人之计!”宁世臣轻叹着,“竟不知少庄主如此心怀宏志,宁某若非是双手被缚,当真是要击节赞叹了。”
“宁先生不愧为太傅大人座下的第一智囊,果然是个聪明人。”杨晋之只是淡淡地一笑,暖如和风煦阳。
他如此说话,自是对一切都应承不讳了,而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又怎会在宁世臣的面前坦诚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