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飞无语地点了点头。他是最不喜欢欠债欠人情的,而现在,他居然欠下了一个天大的人情,让他失去了和丁易这个债主平等对话的机会,这让他很郁闷。
“范飞,你很有能力,也有魄力,但你确实不够走运。现在你的人生充满了未知和变数,你或许能成功,或许还是很大的成功,最终能超过我,但你注定要过一种动荡的生活,或许是一年,或许是十年,或许是一生。而我,只想我的女儿平平安安,过上安宁而幸福的小日子。”
丁易用一种和朋友谈心的诚恳语气说道,“如果是在我去东北创业时,我会把你当成一员猛将,一个潜力股,甚至当成继承人来培养。但现在,我们丁家不需要创业,只需要守成。所以诗晨找的男朋友,我会当成未来的女婿和继承人来看待,在这个问题上,我宁愿找一个胆小一点、懦弱一点的女婿,他至少不会那么冲动,那么冒险,把我们丁家辛苦积累了几十年的财富和人脉关系,全部扔到一场又一场的赌局里去,还让我的女儿过上动荡不安的生活。我这个作父亲的心情,相信你也能理解……”
“丁叔,这件事纯属意外,我的赌局只有这一次,不会有下次了。”
见丁易话里的含义越来越明显,范飞的心里很矛盾,既想掉头就走,争一口恶气,又想委曲求全,争取最后一次机会,于是挣扎了好一会,才说了这么一句。
“可能吗?”丁易只说了三个字。
范飞默然。
“范飞,当你喜欢一个女人并想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请记住,你要为她带来的是绝对的安全,而非冒险和动荡。如果她是一个喜欢动荡的太妹,那就无所谓,但诗晨不是。我不需要门当户对和财富,我只要诗晨平安,你能给她吗?”丁易还是很温和地说道。
丁易的语气虽然很温和,但句句击中范飞的软肋,让他无言以对。
“诗晨和你不同,她不是个自私的人,为了她喜欢的人,她可以放弃一切。她一直在为你着想,一直在为你做很多事,这些我都知道。范飞,你能不那么自私吗?能不能也考虑考虑她的处境、她的未来、她的安全?你能不能放她一马,不要把她绑在你的战车上去冲锋陷阵?”丁易仍然是温和地说着,但这些字眼却如同匕首一般,扎进了范飞的心里。
丁易刚才所说的“罗家现在不会动你”、“暂时摆平这件事”,都在表示着生死赌局还在继续,也意味着范飞不可能一直这么平安下去,那么丁诗晨只要继续和他在一起,也确实很有可能遇到危险。
这一刻,范飞是真有些后悔摆罗勇一道的事了,当时确实痛快了,可事后却麻烦大了,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卖。
现在丁易话里的含义很明显,就是要让他不自私,勇于放弃丁诗晨,不再纠缠他的女儿。
丁易确实说得很有道理,范飞确实不该把丁诗晨绑上战车,那样是很自私的行为。而且丁易的话看似温软却暗含锋芒,咄咄逼人,已经把范飞顶到了墙角,如果再不放弃,他的自尊、他的脸面就全没有了,这是一种耻辱,至大至深的耻辱!可是……
放弃?
这两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还真有点难……
范飞咬了咬牙,径直走到窗前,推开玻璃窗,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
他把一大口浓浓的烟雾吞进肺里,狠狠地憋住了十多秒钟,当那缕烟雾从他口中吐出来时,已经淡得如同儿时的回忆。
丁易也没吭声,就静静地看着范飞抽完一根烟,然后又点上另一根烟。
老佛爷也不打鼾了,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静静地看着范飞趴在窗台上的背影。
“丁叔,诗晨现在在哪里?我想见她一面。”范飞终于扔掉了烟头,低声说道。
“嗯?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想见她?”丁易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的怒气一闪而逝,显然对于范飞的顽固感到有些恼火了。
“对,我想再见她一面,当面听听她的想法。”范飞再次说道。
他的声音很平和,语气却很坚定。
“她的想法和我一样,她只是不想当面对你说这些话,所以委托我来说。该说的,我刚才基本都说完了,你们没有见面的必要了。更何况,她已经转学了,态度也很明显了。”丁易平静地说道。
“哦?”范飞忽然笑了,“她想和我分手,所以转学了,还委托你来说分手的事?”
“差不多是这样。”丁易犹豫了一下,答道。
“丁叔,你知道我不是傻子,又何必对我说这样的谎话?”范飞再次笑了笑,淡淡地说道,“听说你不太喜欢长篇大论,今天却说了这么多话,一定很累,也用了不少心思。不过话多了,漏洞就多,正所谓言多必失……”
“哦?有什么漏洞?”丁易忽然笑了,眼里精光一闪。
“很多……比如说你那五百万,只是要买我一周的平安,以你的商人性格,真会做这么不划算的事情吗?”范飞淡淡地说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丁易脸上的笑意不减,语气却忽然尖锐起来,“你和诗晨那一晚已经确定关系了,你现在就是我丁家的人了,我当然不能让人动你,再多的钱也要花。不过如果你和她分手了,就不关我的事了。可惜,看来你已经怕了,所以想死皮赖脸地赖在我们丁家,让我来庇佑你,让诗晨这么个女人来保护你,对吗?既然是这样,你就求我吧!”
“死皮赖脸?丁叔,你用不着对我用激将法,这也没用,我今天就是死皮赖脸了。”
范飞微微一笑,心平气和地说道,“丁叔,我知道你一定逼了诗晨,就像逼我这样。转学也好,分手也罢,都不是她的本意,否则她一定会亲口和我说,而且只要‘分手吧’这三个字,我就会二话不说地接受,完全用不着你长篇大论、苦口婆心地来说这么多,唱完红脸唱白脸。”
“是吗?你的第二个手机也是她买的,你的电话号码她也知道,但在这一周内,她没有给过你任何电话,这不足以说明问题?”丁易的笑容变得有些冷。
“或许真是这样,但她一定有苦衷!诗晨不是个善变的人,也不是个怕事的人,否则她也不会想开车撞人,更不会踢罗四方那一脚。”范飞叹了口气,说道,“丁总,你今天是钝刀子割肉,一句句地打磨着我的自尊,一刀刀地割着我的肉。如果换作是以前的我,听了你刚才这几句话,一定会自尊心作怪,来一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然后狂笑着离开你们丁家,从此忘记诗晨,保住自己那一份风骨。可是现在……”
“现在又怎么样?”丁易见范飞停住话头,忍不住追问道。
“小不忍则乱大谋。”范飞微微一笑,说道,“你刚才已经提醒过我了,不能鲁莽,不能自私。现在我不冲动了,所以不会跳进你的圈套。我不自私了,所以要考虑诗晨的感受,如果我中了你的计,和她分手,她会很难受,会难受一辈子!”
“难受一辈子?你就这么自信?”丁易的脸上明显挂上了一些恼怒的神情。
“是的,她会难受一辈子,我也会难受一辈子。”范飞的语声忽然低沉起来,“那一晚,她的脚被石头割伤了,当时她光着脚,一步步把我背上码头,每一块石头上都有她的血,我都看在眼里,牢牢地记在心里。当时我就在心里发过誓,这辈子非她不娶,我想她也是一样,非我不嫁!我既然已经牵过她的手了,这辈子便死也不会放手!”
“非你不嫁?嘿,自作多情!”丁易被气得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