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三站起来说:“主任,什么都别说了,我知道了。玉芳,咱们走。” 谷主任追在后面语重心长地说:“本堂,有句话我不能不说,你手里舞弄的是一杆戟,那可是三尖两刃,一伤就是三个人啊!”
两个人出了办公室。杨老三脚步匆匆。肖玉芳在后面叫:“ 师傅!” 杨老三回过头问:“ 什么事?” 肖玉芳挑战似的说:“ 今晚还敢不敢去看电影?” 杨老三迟疑着。肖玉芳冷冷地问:“ 到底敢不敢? 给句话!”杨老三坚定地道:“敢!你喂给我豹子胆,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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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工匠 第六章(2)
电影开演了,肖玉芳和杨老三坐在电影院里看电影。
杨老三睨着正在看电影的肖玉芳,玉芳把手缓缓地伸进裤兜。杨老三有些紧张。只见肖玉芳从裤兜里慢慢地拽出一把明晃晃的刀。杨老三暗吃一惊,“ 啪” 地扣住肖玉芳的手腕, 惊声问:“ 你要干什么? 你要杀了我吗?” 肖玉芳不解地问:“ 我杀你干吗?” 杨老三惊魂未定地问:“ 那你拿刀干什么?” 肖玉芳咯咯笑了:“ 你的胡子也该刮刮了。”说着,掰开杨老三的手,把一把剃须刀拿了出来,“这是给你买的。” 杨老三尴尬地转过头, 假装看着电影, 小声地说:“ 我早晚收拾你!”肖玉芳笑着:“那你就动手吧。” 杨老三看了她一眼,轻声地说: “早晚……”
电影散场后,两人各自回家。
杨老三对着镜子精心地刮胡子,一边刮着一边念叨:“真快,真好,真舒服,王麻子的刀剪,你不服就是不行……”杨老三倚在炕被上,一边喝着酒,一边端量着剃须刀。
而在肖家东厢房里,肖玉芳也不曾入眠,她坐在小桌前,画着图纸,画着画着,她开始怔怔地望着夜空,像在想一个久远的心事。
冯心兰站在窗外默默地看着她, 想了想推门走了进来问:“ 他小姑,还没睡啊?”肖玉芳答应着:“噢,我在学识图。”冯心兰说:“我瞅你半天了,你不是学识图,是在想心事。唉,也该有心事了,我说过多少回了,你岁数也不小了,该找个对象了。告诉嫂子,心里到底有没有个中意的人?” 肖玉芳摇头道:“ 嫂子, 我不想考虑。” 冯心兰叹着: “唉,玉芳,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可你不能往那方面使劲,我是过来的人,找人家找人家,咱女人这辈子先是要找人,人找对了,才能有个家,找不准人,这辈子咱就没有家呀。” 肖玉芳瞅着图纸不说话。
冯心兰脱鞋上了炕,往里凑了凑说:“玉芳,年轻的时候,谁没有个梦想啊,那时候我呀,心比你大,眼比你高,晚上钻在被窝里闭着眼睛就想啊,就觉得全世界的小伙子都由咱挑着呢,找个什么样的呢?在梦里把一个个小伙子拉到眼前过一遍,不瞒你说,有一个小伙子在梦里和我过了好几天呢……”
肖玉芳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嫂子。
冯心兰似在梦里,她一个愣怔醒了:“可这毕竟是梦啊,后来进了工厂,早晨起来,扒拉两口饭,骑着自行车顶着北风往厂里跑,那老北风把浑身打得透心凉,一天活儿下来,再顶着大雪回到家,喝口热汤,钻进被窝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这才知道什么叫日子,什么叫长远的日子,这日子就把你磨得抓不着那些梦了……”
肖玉芳凝神望着嫂子。
冯心兰掏着心窝继续讲着:“那时候就想啊,该结婚了,该把自己的肩膀靠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了,歇一歇,喘一喘,让他替咱分点儿劳累吧,这个男人的肩膀应该是结实的,你靠在他身上,他永远不会晃你一个趔趄,这就够了,你靠着他,你放心,这就是疼啊,玉芳,嫂子说的话你听明白了?男人要靠得住!这就是一个女人的幸福!”
肖玉芳凝神听了半天说:“ 嫂子, 我只问你一句: 你这小半辈子了,跟着我哥,幸福吗?”
冯心兰一下子语塞了。
肖玉芳追问着:“嫂子,你幸福吗?”冯心兰反问:“我怎么不幸福啊,咱还要什么样的幸福啊?”肖玉芳看着她的眼睛:“嫂子,你不幸福!” 冯心兰一愣, 望着肖玉芳。肖玉芳一下把话全倒出来:“ 嫂子,我早就看出来了,这些年,你脸上笑着,心里苦啊,我哥的心里只有工厂,还有他的锻锤,哪有老婆孩子,他容得你说句话吗?我再问问你,他什么时候疼过你, 什么时候拉过你的手, 你们俩在灯底下说说悄悄话?”冯心兰不语。肖玉芳拉着她的手说:“嫂子,他是我哥,我这个当妹妹的不好说什么,你从来就没有对着他的眼睛说过一句话,我疼你啊嫂子!”
大工匠 第六章(3)
冯心兰朝炕下挪着说:“时候不早了,哎,我的鞋呢?”肖玉芳一把拽住冯心兰喊:“嫂子,别走,我想和你说说话,我再问你,你和我哥看过一回电影吗?” 冯心兰一愣:“ 看电影干什么?” 肖玉芳问:“ 没看过吧?”冯心兰扬起头想了想,喃喃地说:“打从有了德龙,就没看过……”
夜深了,冯心兰慢慢地从东厢房里走了出来,走到院门口,她站住了,她慢慢地蹲下身子,用两手捂住了脸……
暮春的早晨,雨哗哗地下着。
一群群工人骑着自行车,身上披着雨衣,有的撑着伞,鱼贯进厂。
广播里正报告着各个车间的生产捷报:“ 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 我厂的一面红旗,炼钢车间3号平炉又传捷报,今天凌晨,3号平炉的全体职工,大胆革新,土洋结合,炼出了一炉优质钢……”
班组里,肖玉芳正撅着屁股在铁桌上画图。杨老三走进来,拍了拍她的屁股问:“早来了?”肖玉芳躲避着:“师傅,你教得也太慢了,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直大轴啊?”杨老三笑了笑:“不急不急,慢慢来,心急吃不上热豆腐。” 肖玉芳盯着杨老三的眼睛,慢慢地朝他逼去。杨老三有些发蒙,慢慢地躲着,一直退到墙角。肖玉芳上来就说:“我依你,动手吧,师傅!”杨老三怪笑着:“来吧,我正要收拾你!”肖玉芳“哗”地把工装脱了,冲着杨老三:“来呀!”杨老三呆呆地看着她一起一伏的胸脯,往墙角缩去。肖玉芳紧逼一步,“ 啪” 的一声把窗户关上。杨老三吓得一个高跳出窗外。肖玉芳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杨老三又从窗户外冒出头来,咬牙切齿地:“我早晚收拾你!”
肖玉芳笑着,笑出了眼泪。
未曾想,杨老三又从窗户里跳进来。肖玉芳看着杨老三惊呆了。
杨老三咬牙切齿, 把肖玉芳逼到墙角。而肖玉芳“ 哗” 地一下把衣服又撕开了一道。杨老三见玉芳来真格的了, 吓得又跳窗而跑, 头也不回。
这回,肖玉芳没笑。
下班回到家,杨老三翻箱倒柜,找了一身好衣服,穿上,左右照着镜子,摸了摸新刮的胡楂儿,一指镜子说:“我早晚收拾你!”
锻轧车间里,杨老三和肖长功正在锻钢。包科长骑着自行车飞奔而至,对着两人说:“肖师傅,老杨,都把手里的活放一放,跟俺走。”杨老三问:“干什么这是,急三火四的。”包科长急匆匆地道:“少废话,快跟俺走吧。”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