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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第2页）

&esp;&esp;张巷边一行人此番带了些佐料香料，方稷玄拿出几个辣子和花椒丢入臼中，细细碾磨。

&esp;&esp;这石臼是他手凿而成，原本臼底还有些凿刻痕迹，现在已经被杵头磨平。

&esp;&esp;这一阵阵的碾磨声很是催眠，释月是个不需睡的，但被方稷玄拘在这方寸之地，过这人间日子，也染了不少人之习性。

&esp;&esp;“走了近十日了。”方稷玄指的是喜温。

&esp;&esp;释月趴在桌上假寐，撩开眼皮看他，道：“说不准叫罴吃了。”

&esp;&esp;她言语恶劣，方稷玄只肃着他的一张冷脸，说：“那也如她所愿了。只怕因别的事死了，会不甘心。”

&esp;&esp;“不甘心又怎样，无能为力的事多了去了。”释月无所谓的说，又学着喜温托腮的动作，唇也如她般勾出一个大大的笑弧来，嗅到臼中辣子与花椒的料粉气味独特，又贪玩蘸了些点在舌尖，只觉又刺又麻。

&esp;&esp;她本想说方稷玄要拿这怪味来作践食物，又想起自他手里做出的吃食总是味美，精气也比直接茹毛饮血来的馥郁，便没说这话，省得吃鱼时又自打嘴巴。

&esp;&esp;‘人世，也就这吃食有些意思。’释月百无聊赖的想着。

&esp;&esp;这桶岩鲶并不算少，分一分可以做两顿。

&esp;&esp;但糖在此地实在价贵，而化冰后鱼虾价贱，就有这两粒饴糖换得岩鲶一桶还蚀本的说法了。

&esp;&esp;一半的岩鲶用柳条串了烤，这是林中人捕了鱼获后最常见的做法，不过撒了点料粉之后，整条就变得焦脆香绝。

&esp;&esp;岩鲶细嫩鲜美，通体可食，内脏有些苦，不过更是一种风味。

&esp;&esp;释月故作矜持的吃着，有点庆幸方才吞嚼了话头。

&esp;&esp;另一半的岩鲶做晚膳，肚肠抠挖彻底，摊开腹腔，可见中竖的一根脊骨和分叉开去的横刺，血洗得也干净。

&esp;&esp;灶上此时热闹，大锅里扑着稠粥，小砂锅热得慢，油也慢腾腾的烹着蒜子和姜片，直到姜片稍蜷，蒜子金黄，再下短腌过的鱼块，煎得鱼皮发脆，鱼肉渐白时下些豆酱和酒焖炖上一会就成了。

&esp;&esp;释月横坐在窗台上，抱膝瞧着方稷玄用那双宽厚生茧的手在料理厨事。她见惯了自觉得没什么，若叫旁人看见，定然颇感别扭。

&esp;&esp;“这又是谁的拿手好菜呢？”释月歪首枕在膝上，巧笑嫣嫣的望着他。

&esp;&esp;方稷玄赤手拿住滚烫的砂锅柄，将酱焖鱼块倒进陶碗里，说了个很是寻常的名字。

&esp;&esp;如二狗，三驴，老六，小九之类的，或低贱自比犬畜牲口，或干脆就是个排行号数。

&esp;&esp;强行征召来的散兵都是庶民，哪有什么好名字，却不想竟能炼成那样一支悍勇的军。

&esp;&esp;见方稷玄面色不改，只盛饭端菜往桌边去，释月觉得无趣，从窗台上栽下去，化作银光一团，又自桌畔出现。

&esp;&esp;空有变幻之术，却被迫囿于方寸之地，释月又有些恼恨，看在满桌饭食的份上才落座。

&esp;&esp;除了释月和方稷玄之外，这屋里再没有别人，灶洞里的火苗悄悄顺着方稷玄的长袍边沿一路扭上来，等他闻见焦糊味时，已经被燎出一条黑边了。

&esp;&esp;释月喂它吃肉吃菜，真把它当个什么小玩意养了。

&esp;&esp;‘只’字带口带脚，吞嚼起来毫不费力，就不能喝汤水，一喝就要熄了。

&esp;&esp;方稷玄见它吃了三块鱼肉，又吞了一勺野韭炒鸡蛋，还站在碗口上，指使方稷玄给他盛松仁炒鸡松，结果被他轻轻一弹指，跌进一碗野菜汤里，差点灭了。

&esp;&esp;鸭子河泺偏僻但不贫瘠，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连一团火精也跟着享口福。

&esp;&esp;山头上不止鹿狍虎狼，还有人参、松子、哈什蚂、刺五加等山珍药材，江河里又产蚌珠鱼虾。

&esp;&esp;物产丰饶，到了季节，还要向北江朝廷‘贡鲜’，光是梅花鹿这一项，又要细分成鹿肉鹿血，鹿舌鹿尾，鹿筋鹿皮，鹿胎鹿茸等等。

&esp;&esp;喜温自父亲死后，家中男丁断绝，也就免了这年年上贡的份额，倒也算某种程度上的自由。

&esp;&esp;不过春日里能搜罗的山珍要少一些，多是些野草嫩芽之类，眼下倒是有零星的樱桃红了，可不是那么好找。

&esp;&esp;可能是贴着家宅有地热，乔家院里的樱桃熟得早，但乔婶子只给两个孩子吃了一点，自己一粒都没尝，因为冬日里管释月赊了几回油，还没还上，乔婶子也不觉得樱桃就能抵了，顶多是算点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