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高尔夫俱乐部的前台服务小姐知道李烈未来会成为全国人大代表,她绝对不会把他拒之门外。但是,二零零零年的海口,那座被尊称为上流社会的生意场的高尔夫球俱乐部的前台小姐只认金卡不认人,她极美丽地微笑着,露出整齐的十一颗牙齿,用很标准地普通话说:对不起,先生,您不能进去。
未央央正在来接他的路上,估计她会走上一段时间,李烈等在贵宾室里时想,她曾经极力地逃离奢华,但她终究还是拿起了它将自己套了进去。
那位被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的女明星和那位经常在电视上露面的秃头企业家女高男低地走进了大门,室内忽然便变得嘈杂起来,跟随而进的三个人分别提着包拿着球杆儿将金卡递给了前台人员,然后,他们前呼后拥地进去了。接待室里重又恢复了平静。李烈在努力地想着那位明星和企业家究竟叫什么,他忽然之间发现自己失忆了,或者是他原来就不曾记得,这让他觉得自己的智商出了问题,但后来他想其实是他的情商压根就有问题。
未央央由里面东瞧西望地跑出来,远远地像一阵白色包裹着沙子的风,跟老虎伍兹的专用搭配相同,白色NIKE。NIKE的LOGO清楚地标在身体的不同部位,她像是NIKE代言人骑着哈利波特的扫帚清爽地就刮到了李烈面前,她手中有比金卡更金贵的钻卡,所以,她高举着那张钻卡对小姐说:他是我请的客人。
小姐立即冲着李烈笑得差点露出三十二颗牙,并向门的方向摆了个请的姿势:先生,请进。
李烈无限灿烂地瞪着“门神”进入了对外面的人来说极富神秘感的高尔夫球场,海南的阳光灿烂地照着他还昏昏沉沉地大脑,身边的未央央声音沙哑,鼻尖因为频繁地擦鼻涕而红肿,鼻翼两侧的皮肤正在脱落,人中以下及下唇右侧因为发烧而留下了两个溜明的火泡,很明显,她就像是一场激烈的战役后侥幸剩下的散兵游勇躲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姑息养伤,并曾经向组织保证,她很快便会回到大部队。
未央央挽着李烈的手,仰视着李烈说:杜渐是昨天到的,跟着他一起来的是江一南,看来这个人跟你很像,都轴着呢!
李烈没有接她的话,那时他正看着未央央头上的NIKE帽子标识,他猛地蹦出一句话:有钱人是不是认为自己什么都是对的,所以,他们穿在美国卖几十块到了北京卖千八百的NIKE。他们也穿同样变价多端的adiddas,是因为他们可以使劲儿地“阿得得瑟”(谐音)。
未央央无奈地看着他:你也开始仇富了?
仇!我一直很仇富!你看,我的眼袋已经打了对号,多像你的NIKE。他说,你说到底是体制有问题,还是人有问题。让有些人利用体制变得有钱,还是有钱人用钱让体制为他们服务?
未央央始终牵着李烈的手,听到他问,忽然笑了,说:你也利用过,也让它们为你服务过。只是你没有得到真正的效益,反而被它圈在外面,所以,你痛恨。
李烈故意恨恨地说,我恨这些不够彻底的规则。
那就回到美国去,据说那里是讲规则的地方。
硅谷,是不见血的战场。技术较量,商业运营,有时候,你稍怠慢了一毫米,恐怕就是给自己的墓地提前掘了一米土。
未央央很平静地看着他,通道里不见阳光,她睁大的眼睛里全部是哀其不幸的同情:诸人都以为硅谷是天堂,可是,你这个从天堂里来的人却说天堂里其实全是名利杀戳满手血腥。
李烈拍了未央央的头顶:富庶的物质文明只是硅谷生活的一小部分。在日复一日的激烈竞争中,人类智慧在那里通过不断的碰撞和创造而不断进步,永远没有极限。这就是自然法则。就像候鸟通过迁徙而保存长途飞行的能力,而豹子通过追捕快速奔跑的羚羊而保存它的机敏凶猛,而羚羊也通过逃跑而锻练自己的奔跑能力。
未央央在错愕后淡淡一笑:你什么都懂得却又装做不懂,你想得到又怕得之不义,你对这世界既希望又失望,你对我既想爱又不敢爱,看……
她调皮地摊开双手,忽闪着睫毛:你把你自己的人生界定得如此矛盾。
李烈那时在甬长的过道里再次感觉到被洞穿被针刺的释放感,心里有一只鸟,不停地叫着冲向阳光,却猛地撞到了玻璃幕墙,被迷惑后怵然惊醒,然后才知道方向,大叫着冲向了出口。不知为什么,他想起了Jorn,忽然之间明白了Benson的话外音,他搭着未央央的肩说:只有自相矛盾的时候做出正确的选择,你才知道自己的智慧,并把它发挥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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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行门道 44(1)
阳光就在发球场的遮挡棚下,四处蔓延的绿色在阳光下反衬着钱的万丈光芒,他真是想钱想疯了,以至于他在挥动球杆的时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这种力气会让自己伴随着球身而落入那黄金万两里。
球杆落下后,他忽然感觉肩膀上有一双手,扭过头发现竟然是杜渐。他们互相问好的时候,未央央就在另一旁,所以杜渐的眼光后来落在未央央的脸上显得有几分不自然。
当时,亦步亦趋地跟在杜渐身后的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年轻女子,李烈费了半天劲才想起来是苏俏。另一侧则是同样年轻的依然周旋在杜渐身边等着掏国家银行的钱江一南。
苏俏看着未央央与李烈显出了几分不自然,但她很快就高傲起来了,她同样穿着纯白的NIKE,头上也戴着NIKE帽,与未央央衍然两朵小白花。李烈悄悄地对未央央说:跟你的衣服一样,打着对号呢!
未央央憎恶地瞪了李烈一眼:我是从来很对,她是自以为很对。
江一南已经伸出手来:再次见面,还是很荣幸。
杜渐一本正经地说:都说同行是冤家,看来,你们都是有心人啊!
李烈望向江一南那一刻的眼神复杂无比,于是,江一南笑着说:这也是拜杜行长给的机会。
听说你去美国融资了,看来结果不错。江一南笑着说。
未央央立即看了眼李烈,李烈把江一南的话当作了敌人的进攻,江一南开始游戏了,这想法一经出现,他发觉自己兴奋得难以抑制,于是,他的笑容保持得完整无缺,并且有渐浓的趋势:还不错!
杜渐笑一声:李博士是个有骨气的人。我们都自愧不如!怎么样?打一杆如何?
李烈挥起球杆将球击了出去,然后才说:好啊!
杜渐在球场上看起来身体不那么僵硬,他后来在距离李烈很近的时候漫不经心地说:钱我已经拨付给未都影业了。是未可行扣下了那笔钱。
未可行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