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们,先生们。下午好!”乡村破烂的木制教堂里,一个身材矮胖,穿着质地低劣、肮脏粗糙的黑色牧师长袍的人,自我介绍道:“我是佛朗克博士。”
“拉倒吧,您不是医生。您不过是约翰神父,我看您是昨儿晚上喝多了吧。”台下一名农民大声说道。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在英格力士语言里面,博士和医生是同一个词。
被农民称为约翰神父的人是个矮胖子。他硕大的脑袋上长了一圈卷曲的花白的头发。唯独留下寸草不生的中-央一块,露出粉红光滑的皮肤。
他的前额突出,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总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约翰神父没有笑。他等到大家都不笑了的时候,对刚才说话的那位农民说道:“亲爱的菲利普斯先生,你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吗?”
那个农民哈哈大笑说道:“你还没清醒啊?我是默恩斯,不是什么鬼菲利普斯。昨晚你是在我家喝的酒,喝到最后都差点死掉了,哈哈哈。在你醉倒之前,你还企图去摸杰西卡大嫂那肥硕的胸脯呢!哈哈哈……”
所有的人又都跟着一起笑了起来。但是约翰神父还是没有笑。
等到大家都安静了下来之后,他突然一拍桌子,对默恩斯吼道:“你难道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吗?你还记得你研究过大半辈子的模糊数学多值逻辑模型吗?通过昨天夜里你喝多了的时候,你所说的那些下意识的话,我就敢断定——你,就是菲利普斯博士。”
他的这一拍一吼,震动了所有在场的人。
默恩斯听了这话,不由得陷入了思索之中。
随即,他的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约翰神父,你说的这些古怪的名词,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但是好像……似乎又觉得……我好像在上辈子接触过这些个鬼东西似的。”
简陋阴暗、散发着霉味的教堂大厅里面,稀稀拉拉地坐着二十来个男男女女。他们都穿着破破烂烂、肮脏不堪的粗陋衣服,完全就是中世纪欧洲的农民们的模样。
他们都是在今天被约翰神父一个个的叫到这里来的——而且他们也都是在前不久经历了一场恐怖的大灾难的人。
所以他们现在每个人都像是受了惊的野兔一般,表现出草木皆兵、杯弓蛇影、惊恐万状,或是惊魂未定、神情沮丧、万念俱灰等等各种表情来——尽管他们不知道这些情绪为什么会在他们的脑子里如此顽固地存在。
“那么……佛朗克先生。”一个身材瘦削矮小、留着一头灰白短发、皮肤黝黑、满脸沟壑般皱纹的农民模样的男人说道:“您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等等……我记得,好像我上辈子……当时正在家里睡觉——在伟大的吉安霍特——戈姆利国际科研中心的家里。”
这个猥琐不堪的农民努力地思索着,缓缓地说道:“忽然间,就好像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我还没有来得及从睡梦中惊醒,就失去了知觉,就好像是一场最可怕的噩梦一样。”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好像是……什么都变了,以前的很多记忆都已经非常的模糊、非常的淡薄了。”
“你是德莱斯顿吧?”那个被称为约翰神父的人摇了摇他那颗硕大的脑袋,以及头上卷曲花白的头发,微笑着说道:“你还记得你的研究项目——常温超导材料吗?有什么进展了没有?”
德莱斯顿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忽然间就有了那么一点印象了。这名词好耳熟,似乎跟我,有着很大的关系似的。”
“你们难道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约翰神父看起来怒气冲冲的。
他用他肉墩墩的拳头,将面前的讲台擂得“咚咚”直响,许多的灰尘和木屑便飞舞了起来,在透过教堂窗户斜斜照射下来的阳光的光柱中,显得格外的醒目。
“我不是什么约翰神父。我是佛朗克博士。这个名字你们想的起来吗?”
台下的听众中,有个瘦高个子的农民举起了手。佛朗克示意他起身说话。那个人站了起来,不太自信地说道:“我使劲儿地想,忽然间脑子里灵光一现,想到了很多。”
“都想起了什么?”佛朗克十分急切、十分期待地问道。
那个人使劲儿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落下许多草屑。他努力地回忆着说道:“窗明几净,淡蓝色的墙壁,洁白的天花板,所有的地方都灯光通明,而且气氛温馨……”
“还有呢?”佛朗克显得非常的兴奋。“你还想起了什么?”
“很多电脑,很多穿着高档工作制服的人,在忙来忙去……”
“啊!上帝啊!”那个人忽然大喊了一声,两只眼睛闪闪发亮:“我想起来了!我的名字叫莫洛德尔。我的研究项目的方向是……常温状态下的核聚变……但是这个项目好难……非常的难……”
“太好了,终于找到一个正常一点的人了。”佛朗克的表情异常的兴奋。
在他的不断启发之下,在场的很多人都找到了一些属于自己的记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会场的气氛逐渐变得热烈了起来。
有些人不仅想起了自己的研究领域,甚至想起了佛朗克先生这个名字。
其中一个人笑着嚷道:“您不会就是那个佛朗克先生吧?我记得你瘦得像是根竹竿儿一样,而且个子很高,差不多有两米吧……我说你怎么会变成是现在这个样子呢?估计您要是不一直费力地踮着脚的话,你在桌子后面都看不到我们了吧?”
众人哈哈大笑,佛朗克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用他那肥厚的手,抚摸着自己满头的花白卷发和头顶正中那光秃秃的“地中海”。
这时候忽然又有人大叫了一声。这是个身材高大肥胖、头发稀疏的伐木工。他吼道:“我想起来了一个跟我有着莫大关系的名词——吉安霍特工程!……对,就是这个名字,绝对没错……我记得在最后一个夜晚,我在值班!好像当时发生了一件什么非常恐怖的灾难……”
佛朗克皱起了眉头,思索了一下说道:“你就是那个当时……在用一种非常酷炫、并且让人非常难以理解的奇怪的姿势,敞着门,站着卫生间嘘嘘的那个女研究员——简·斯嘉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