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节来临,朱希希的公司也放了三天假。
朱希希买了桂花糕、芡实糕、茯苓糕和八珍糕,外加鲜肉月饼,然后开车回绍兴看望父亲。
父亲看到朱希希高兴地合不拢嘴,忙着给女儿准备她最爱吃的饭菜。
“想吃什么?”父亲问。
“糟肉面。”朱希希说。
虽然当地人都更喜爱糟肉年糕,朱希希却一直保留着身为北方人的母亲的喜好,吃面。
“我一早就备好料了!”父亲说。
父亲从糟肉罐里取出一块肥瘦相间的糟猪肉,先把肥肉部分切下来放进热锅里,用小火熬出喷香的糟油,再把发酵过的、切成豆粒大小的金黄色的九心菜和笋丝下入锅中炒香,淋上一匙酱油翻炒几下,开水炝锅之后下入面条,等到面条煮熟,最后再下入煎蛋饼切成的蛋丝和青蒜,一碗香喷喷的糟肉面就大功告成了。
朱希希在一旁看着,一如小时候那样眼巴巴地等候着。
“少吃点,先垫垫肚子,”父亲一边说着一边盛了满满一大碗面端到桌子上,“省得晚上没胃口。”
看着朱希希有滋有味地吃着面,父亲既开心又心疼。
几下敲门声,有邻居找上门来说是肩膀疼痛得抬不起手臂。父亲抬头看了看天空,此时云层厚重,空气湿闷。
“不适合拔罐。”父亲说,“按一按穴道,再下几针就好了。”说着,父亲就把病人请到存放中药的房间。
经过一番治疗,病人高兴地发现自己当时就能够抬起胳臂了。
“经常用艾熏一熏针灸的地方,可以温煦疏通经络。”父亲把病人送到门口,一边嘱咐着。
此时,朱希希已经吃完了面,收拾好了碗筷,然后便跟着父亲做起了糟毛豆。
刚刚上市的毛豆鲜嫩清脆,带着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将毛豆荚洗净了,朱希希便和父亲坐在院子里,一人一把剪刀,剪起了毛豆荚。
“爸,你年纪大了,就别老往外跑着采药了。”朱希希说着话,将毛豆荚的两端斜斜地剪角,然后扔到盆中。
“不打紧,”父亲说,“这些常用的草药,还是自己采来、自己炮制的放心好用。”父亲说。
“去药房买吧!”朱希希说。
“采来的本就是田野地头、山上乡下的野草,咱们给人治疗一些头疼脑热的小病才能不收钱。关键是疗效好,一副汤药下去就能有效果。”
“现在有些人都说中医疗效不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朱希希问。
“自然是药。”父亲说,“中药讲究道地药材,可是现在药材市场混乱,药材不行,再高明的医生开出多么高明的药方也是无济于事。”
“那些道地的药材都去了哪里呢?”朱希希问。
“很多好的原料都被周边邻国出高价买去了!”父亲叹道。
听到这里,朱希希的心头不由地沉重起来,“别国的好东西都禁止出口,只能自用,我们倒恰恰相反!我看到现在网上卖的中成药,竟然是日本的药企生产,有五苓散、桂枝汤、六君子汤。。。。。。名字一模一样,价格却是我们的好多倍!用我们的经方,用我们的原料,再天价卖给我们。。。。。。”
父亲仰天长叹了一口气。。。。。。
“还有,我前一段去药房买甘草配茶饮,发现很多的大支大片,这是为什么?”朱希希又问。
“自然是人工培植的问题。”父亲说,“比如野生的党参一般要长上五到十年,但是种植的话只需要个大半年!不施壮根的药哪能长成?”
“就是!”朱希希点点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更别说药农为了经济效益使用化肥农药了!那药效自然得降低。”
朱希希给父亲添上茶水。
“爸,虽说中医治本、西医治表,但是中医太慢。”朱希希说,“现代人的生活节奏那么快,自然是没那个耐心和功夫去看中医了。”
“谁说中医疗效慢!中医治急症也是立竿见影!”父亲停下了手里的活,“十几年前,我在集市上看见人群中围着一个人,那人昏厥,背过气去了;我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只一针下去,那人就缓缓苏醒了。见效之快,竟让一些人以为我和那人是在演戏!”父亲摇摇头,“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朱希希看着父亲,眼神中充满了敬佩之情。
“当然,从科技水平上来说,西医无疑是先进的,尤其是器械与手术,中医不可与之相比。”父亲说。
朱希希脑海中突然出现了手术台上的画面,在手术刀下,人就像砧板上的牛羊。这画面令人生起一种魔幻的感觉——现代社会的紧张压抑常常令人感到人生之苦,然而人们却又在生命弥留之际倾尽其一生的财富,只为在这世上多呆上一阵,甚至几天。
“再先进,也没靠科技找到穴位和奇经八脉不是?”朱希希说,“古人说,医者,仁心仁术!但是总感觉在当今西医的语境下,医药、手术都只是一门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