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碰头的地方不是城内,而是郊区一处已经荒废的寺庙。
不知道是否余缺多想,约在这种地方,时间还是晚上,除了给人一种避开网络监控的意思,对方似乎还有点想杀人灭口。
此外,会面前对方还嘱咐说,要懂点事,带上新的香火。
虽然目的地的确是寺庙,但鉴于他们一直“谜语人”的作风,余缺认为这个香火不一定真是商店售卖的那种香火,只是可有可无地顺路买了些,不管真假,多少是个应对方式。
这次见面,就没有再带着特助或者秘书,余缺和司妄换了好几种交通工具,抵达山脚的位置时已经天黑。
月明星稀,清风徐徐。
山中的温度相对较低,但走路让身上血液加速,倒不怎么冷。反而是城市待久了,突然置身山野,空气都显得格外清新,让这一趟像郊游似的。
寺庙的位置是在山顶,沿着被岁月洗礼过的青石板拾级而上,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终于在一片浓郁的黑暗中,看到了山巅处隐约一点烛火。
这处寺庙似乎罕有人烟,四周杂草丛生,墙壁残破,裸露出了内里的青砖。上方的瓦片也遗失了不少,称得上断壁残垣。
烛光是寺庙内部传出的,迈入门槛后,这点微弱的光亮让破败腐坏的建筑内部暴露无遗。四处都是白色蛛网,地面的青砖间隙长着几株枯草,绿色的植物从窗外蔓延进来到处攀爬,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湿润感。
似乎谁已经先到一步,案上的香烛散发出寥寥青烟。
堂上供奉的,是一尊青石铸造而成、低敛眼睑的观音神像。
她手持莲花,似迎风而立,脚下匍匐着“狼、虎、狐、豹”四种动物,皆做依偎之态。石像看起来应该已经历过无数岁月,也无人修缮,导致身上带着不少裂纹。脚边和肩膀处,还因为头顶瓦片落下的水珠,生了几处苔藓。
在莲花和指尖的间隙,有只蜘蛛正忙碌其中网罗蛛丝,观音低敛的眼神好似就落在它的身上,似笑非笑的模样,带着一种悲悯世间万物的慈悲。
余缺正在注视观音神像,身后突然传来细碎的响动。回头一看,正是那天在宴会上见过、却没机会打探的那位白总,白俞广。
他此时穿着非常朴素,手里还拿着锄头和镰刀,五十多的
人了,看着还正值壮年,手里也有劲,看了两人一眼后就利索地除草,顺便拿腔拿调的问了一句:“不是说让你们带香火了吗?怎么还不拜观音?”
这像是个考验,但余缺不想理会这个考验,因为寺庙之中,明显还有一个微弱的呼吸声。顺着声音,司妄走向角落,看到一个贴着隐匿符的方盒。他要打开,白俞广赶忙扔下锄头扑了过来:“别动别动,这可是供品!”
他还没走近,就被司妄一脚踢开,沉闷的声响后,两个保镖打扮的人拿着警棍从墙上翻了进来,支援到了,但白俞广还没发号施令,就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月光从破漏的屋顶倾泻而下,浇淋在余缺的长发上,高大的面目悲悯的观音就站在他身后,不知道哪里来的风,让那乌黑的发丝被轻微撩起。此刻,他身上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在三人惊恐的目光中,右手伸出,自虚空之中,慢慢抽出一把黑色长刀。
“你们,在拿什么供奉观音?”
盒子被打开,露出里面已经面色青紫的婴孩。
月光之下,余缺宛如地狱归来的修罗,两名保镖竟然还想上前拼命,黑色的长刀迅速划过两人的咽喉,他们的躯体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倒在地上堆叠成一张飘忽的纸片。见此情景,白俞广吓得两股战战,一边胡乱喊叫着“别过来”,一边从衣服里掏出了大把的符箓。
余缺提着刀,一步步向前走,黄色的纸片上有朱砂绘制着符咒,被扔出时略微泛光,飘飘洒洒往他身上飞去,但刚一触及,就自动成了灰烬,没伤到分毫。
绝对的力量,带来的是绝对的恐惧。
今天的场景和预想中完全不一样,在给自己贴了张隐匿符,试图逃跑但仍旧被抓住后,白俞广心里的防线全部崩溃,他哆哆嗦嗦地交代起来。
盒子里的婴孩是弃婴,他并不是要把孩子杀死,而是要把孩子就这么放在庙里一夜,第二天假如孩子活着,就送到福利院,假如死了就处理掉。他并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只知道他们这些人必须这么做。
白俞广:“反正,反正都是没人要的孩子,我们不管也会死!只是多一个步骤而已,这怎么能算害人呢?!”
歪理一堆,没说几句还涕泗横流,余缺异常嫌弃,问话也单刀直入:“之前送到我公司里的符箓也是你做的?那些隐匿符是从哪儿来的,你和天机楼又是什么关系?”
“不是,没有!我不知情,我真的不知情啊!”
“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余缺用手指轻抚刀身,脸上缓缓露出一点凉薄的笑意:“我已经试出来了,只要杀了你们,我的运气就会好一点。”司妄也站在了他的身后,那双金色的蛇瞳直直地望过来,让人脊背发凉。
这里是荒郊野岭,人迹罕至。白俞广一开始就是奔着杀人灭口而来,没让外人知道自己的行踪,带的保镖也不是真人,是纸人,真这么死在这里,那真的是死无对证。
恐惧之下,他一直打着哆嗦,但听到末尾那句话立马眼睛一亮,用沾着泥土的手去扯余缺的裤脚:“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不是运气,有人在偷取你的气运,但我们这些下面的,只能得到一点点恩惠,大头还是在那个人……”
这话一说,他嘴里突然呕出大量的血液,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内脏的碎块。余缺没料到这个转变,伸手去揪他领子:“你怎么了?”
白俞广不断呕血,他胡乱地用手去接自己的血液,摸到那些碎快,他眼神完全灰败下来,接着疯癫一般哈哈大笑:“竟然也算计了我,竟然咳咳咳……”
死亡的阴冷完全笼罩过来,他情不自禁的打着哆嗦,再次抬头看向余缺,眼里只剩下纯然的绝望:“你把底下所有人都杀了也没用,你强,那个人只会更强。咳,等你强到了一个限度,那个人会反过来再次吞噬你的气运,到了那时,就不再是个循环,而是你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