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满会意,一言不发,一路装蒙娜丽莎干笑到底。关键,她也没发言权。就像猪肉白菜几块一斤一样。青梅和她主子年六爷商量好了价钱,一批发,她就装车跟着人家走。人身自由是什么东西?
买卖成交,青梅叫了小辇在院外等着,夏小满回房换衣裳。
青樱倒跟着夏小满过来了,一边儿从茴香手里接了衣裳亲自替她更衣,一边儿低声道:“委屈姨奶奶了……方才说是七奶奶昨天一夜不得消停,早上又不大好了。大夫下了针,却不敢保好多久,玉仙观余真人要下晌能过来。因怕亲家来人瞧着不妥,所以请姨奶奶先去……”
她解释地声音越来越低,夏小满牵了牵嘴角,如她所料,凡找她的都打着镇鬼的牌子。天知道她能镇得住什么!好在,这是临时性镇鬼。下午正宗神棍回来接手她这冒牌神婆的工作吧。镇鬼,镇鬼。有人说还真就有人信。这才是见了鬼呢!
夏小满也懒得回话,只嗯了一声了事。青樱低低叹了口气,最后给她整了整头饰,近乎耳语道:“爷吩咐。您约摸着晌午的药点儿,就借引子回来。不要搅合他们的事情。但问什么,都不回;但要什么,都往爷这边推。”
夏小满倒是正经笑了,行。他能做到这步。她也承情。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没有过最好或者最坏打算,一切都靠自个儿。走一步看一步吧。
青樱先一步离开,夏小满交代了豆蔻两句,带着茴香出门。
虽然夏小满没给茴香讲七奶奶疯癫的事,府里的流言也尚未蔓延开来流入茴香耳中,可从九奶奶并青樱方才地只言片语里,她还是得出非常糟糕的结论,知道此去不是什么美差。她潜意识里浮出的是上次主子被按住灌药的情形,因此显得颇为紧张。
远远的瞧见小辇在院门口候着了,茴香忽然磕磕巴巴的开口道:“主子,要不……要不咱们想个法子……推了……”
夏小满闻言一愣,顿住脚步回头瞧了一眼,发现小姑娘脸色都不太对了,她不由一笑,像往常一样掐了掐茴香的小脸,没正经的调笑道:“你家主子命硬,你怕什么?”
茴香这话音儿里都带出点儿哭腔来,道:“主子,咱们……咱们……这要是……”
“没要是。”夏小满挑了挑眉,道:“傻丫头,这是青梅过来了,这是老太君的吩咐,躲得过?”
见茴香仍是无措状,夏小满深吸了口气,正色道:“没多少功夫耗在那边。你只记住一句话,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管她们说什么,照做不照做要另说,但咱得是能不回口就不回口。”
茴香嘴皮子也不弱,而且长期保护“原版”成了习惯,条件反射般事事先一步出言护着主子,无论在这长生居内,还是在夏家。便是她有思考,也难改本性。若在这两处,茴香说了也就说了,倒没太大问题,夏小满自认为此两处她还是可以摆平地,夏家不必提,长生居内,她虽是半奴,却是那群奴婢的半个主子,别说呛她们,就是收拾了她们,也名正言顺。
七奶奶的鸲鹆居可不一样。那群妖精她夏小满动不得。别说她只是六爷的一个妾,就算她是六奶奶,理论上说也一样动她们不得。敢视规矩于无物地五奶奶只有一个。
面对一个疯了的七奶奶已经很麻烦了,为了不惹更多麻烦,一定要管住茴香的嘴巴,以及,她自己的嘴巴。
“少说话。切记。切记。”她告诫茴香,也在告诫自己。
茴香手指绞着,使劲点点头,却仍对即将面临的事充满恐惧,毫无信心。
七爷地鸲鹆居。
屋里地气压有点儿低,几个贴身伺候地丫鬟都像缺氧似的无精打采,人人顶着一张葱心绿的脸、一双熊猫黑地眼圈,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前一夜,七奶奶前半夜安安稳稳的,夜半时分忽然醒来,先哭后笑,也不理人,怎么也安抚不下。吓得一干丫鬟魂儿都没了,哪里还睡得着。大丫鬟紫苁硬着头皮往书房去砸门七爷和青桂在书房歇地。想讨个主意或是传话出去请大夫,结果被骂了出来,只得咬牙挺了,几个人就这么对着七奶奶一整夜。
天亮时丫鬟们都蔫了,同样一夜没睡觉的七奶奶倒是倍儿精神,一点儿想睡的意思都没有,早上想是饿了,还消停些。乖乖喝了参汤,却是没多大会儿功夫便全呕了出去,然后便是大哭,谁哄也没用。
三夫人一早来瞧正遇到这一幕,忙叫请了大夫,但这次针灸的效果却不太明显,七奶奶还是哭个不停,眼泪哭尽了,仍是不断抽搭抽搭的。
三夫人一直头疼着见亲家的问题。实不知道怎么说,本想着今天七奶奶若是能看上去好一些,见了亲家也比较好说话,可现下这个样子……她心底不由骂起来。为什么偏要通知亲家,这要先不声张的治,治不好再说,不就没这么多麻烦了吗?!
她实在没辙,给老夫人请安时。被问起媳妇如何。便实话实说。这才有了调夏小满过来临时镇鬼之事。
带着“命硬可镇鬼”光环的夏小满同学进门后,几个丫鬟显然松了口气,纷纷过来见礼。由衷地问了安。
七爷一个妾张姨娘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夏小满一点头,算是问好了。
夏小满勉强回以一笑,这个是当日那跑了的,瞧她今儿一身浅淡颜色衣裳,手里还拿串佛珠,刻意带了些慈悲模样,估计是来走过场应景的。那日跑了的姨娘人影不见,若是应景都不肯,实在不符合她爱装样子的风格,估计那就当是挨了打,借由子养伤不过来这边吧。想到那装死的十之八九挨了打,夏小满心里还畅快点儿。
夏小满原以为过来会碰到一大票领导,然后被指派帮忙干活什么啊的,结果她和年谅都是“多虑了”,七奶奶这边愣是一个中层干部都没有。三夫人早上来瞧了一圈后就回自个儿院了,吩咐说亲家来了再禀报她;七爷是压根面也没露;现场就一个妾室张姨娘,也绝不是个指挥者,她跟夏小满交换笑容问了好后,完全没有交谈的意思,坐回椅子上便径自低垂眼睑,手捻念珠,双唇无声无息的张合,倒像是在念佛进入忘我境界,哪管旁人都干嘛。
七奶奶这会儿倒不哭闹了,眼睛一直滴溜溜盯着地上走动地丫鬟看。丫鬟往哪边去,她瞧哪边,可待丫鬟站住脚瞧她,问她要什么时,她又像害怕似的,慌忙移开视线,间或抽泣几声,但很快又没了动静。
夏小满过去哄了几声,七奶奶也不瞧她也不说话,只悄悄地往后缩着身子,像要躲她一样。几个丫鬟过来悄声说了自家主子现下的状况,她们已经不祈求别的了,主子能一直这样安静就心满意足了,言语之间又对夏小满几番恭维,俨然把她当成了镇鬼神符。夏小满叹了口气,也不再问了,退回原位继续装她地灵符。
枯燥无味的时光没持续多久,外面小丫鬟匆匆跑来回话道:“亲家夫人并舅奶奶、姨奶奶过来了,在夫人上房说话,夫人叫这边赶紧给奶奶收拾收拾。”
几个丫鬟暗自咒骂了一番通传的小厮怎么不在周家人一进年府大门就通禀!却忘了这些人当是从西侧门进来,那边门离着西路北院是极近的,等小厮通禀到了,人也差不多到院门口了。
七奶奶这会儿有些不肯让人近身了,给她整理衣裳她也老是躲着,几个丫鬟庆幸着可算在早上主子不这么闹腾时给她洗了脸换了衣裳,现下倒是不太费事,强哄着她,调整了靠背和被褥床铺,好让瞧上去立整些。
还在忙活中,周家人进门了。
三夫人打头阵,进门瞧见起身行礼的夏小满,她心里稍微就踏实了那么点儿,再见七奶奶也不哭闹了,貌似很安静,心里就踏实多了,而后引了一老二少三位妇人进来,正是周母并七奶奶地二嫂周洪氏以及姐姐唐周氏。
昨儿唐周氏和丈夫唐成仁正商量着怎么还这三百两地饥荒,还想着回娘家拆兑些,就得了娘家信儿说有事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