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楠眼睛眨呀眨,根本接不上话。千载难逢?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只能笑得万分尴尬。
“那就这样,一言为定。”富商似没注意到她的手足无措,又或许他注意到了,只是不放在心上。“明日一早出发,走水路──”
“出发?去哪啊?”她硬着头皮发问,不想害自己被卖了都还一脸莫名其妙。
“木姑娘,你是被这好消息吓傻了吗?”吴先生暗地拉拉她的袖子,帮着解说:“咱们要到京城去,帮古老爷的京城老家重新装修、改头换面啊。”
什么?她赶忙摇头推却,“我不要。”
“什么不要,能否扬名天下就看这么一着啦。”吴先生瞪大了眼,拔高的嗓音刺耳难听,让她一瞬间觉得这人……之前对她的种种好意其实也不是全无私心……
不悦的一敛眉,尉迟楠还要再说句推辞的话,吴先生已自命为她的代表,跟古老爷商量起京城老家的装修事宜,将恼得一肚子火没处发的她踢到角落凉快去啦。
明的走不了,那就暗着来吧。
夜阑人静时,趁着众人都已睡下,尉迟楠悄悄推开门,蹑手蹑脚的步出厢房。
笑话,她才刚离开京城,这下子又要回去作啥?那里又没人等着她。
独自一人漫步在回廊上,赏着池里随夜风摇曳的荷花,那副优闲模样完全不像在逃亡──是的,逃亡,这就是她打算用以摆脱古老爷、吴先生的方法。
“真是无妄之灾啊,谁晓得接了笔生意后,竟要生出这么个大麻烦。”她摇摇头,咂着嘴,下定决心日后再也不蹚这种浑水。
“木姑娘,天晚了,你该回房安歇了。”方拐了个弯,一名仆役就守在廊下,客气而强硬的请她顺着来路走回去。
这是阎罗殿上吗?居然这样来得去不得。
她一挑眉,压了一整天的火气终于发作,“我就是要走,请你让路。”
仆役却是文风不动,“木姑娘还是请回吧,不然小的可要失礼了。”
两人僵持不下许久,最后是尉迟楠认输。
在仆役“押解”着她回厢房的路上,她表情凝重,内心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中伏了!可她连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陷阱,都还不知道。
第六章
码头上,等着搭船的人来来往往,其中最浩荡、最引人注目的队伍,就是直往自家商船而去的古老爷一行人;尉迟楠被众家丁团团困在中央。
在人群的包夹中,尉迟楠貌似温驯乖顺,却一路上等待着逃忙的时机,就像困在牢笼里的狐狸般机警。
前方突然一阵骚动,人群慌乱四散,尖声叫喊。
事不宜迟!尉迟楠奋力甩开夹持着她的巨掌,一跨步──喉咙突然一紧,被衣衫紧紧勒住。
“木姑娘,请小心别跟我们走散了。”少年抓着她的衣领,笑笑着叮咛,表情看起来万分亲热和气,眸子里却是冷澈如冰。
一阵战栗窜过她背脊,那是大难临头的警讯。
尉迟楠一咬唇,计上心来,使尽力气尖声大喊:“不要!”
人们纷纷回头。
她挤出眼泪,扯回握在对方手中的衣领,脸上爬满了仓皇与惊惧,“不是说好要到衙门找县太爷评理,为何带奴家到江边坐船?你们……你们想将奴家带到江心推到水里淹死,然后侵吞奴家手边仅有的银钱是吗?”
嗡嗡声音传来,是围观的人们不赞同的私语。
她抖着唇,颤巍巍的说:“那钱是老爷念奴家忠心服侍他这些年,不忍心让奴家在他过世后被你轰出府邸流落街头,于是主动留给奴家的。可奴家现在什么都不要了,只求你放奴家一条生路……”
说着说着,她不禁哭倒在地,开始控天诉地,“老爷啊,您在九泉之不可知少爷是怎么欺陵我一个女人家的?您病了这五、六年,少爷不曾来跟您请安、服侍汤药就罢了,还瞒着您变卖府里的古董去赌博、去召妓,害夫人暗自饮泣,却要在您面前帮少爷找理由让您宽心……老爷啊,您帮奴家评评理啊。”
人群鼓噪,义愤填膺,更有几位大婶趋上前来搀扶她,顺便帮她狠狠瞪了少年好几眼。
尉迟楠在妇人的扶持下,极其孱弱的支起身,语气虚软的追问:“大婶,老爷一生为善却早早身故,你说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妇人满载着同情的拍拍她的双手,口里殷殷安慰着,“你家老爷定是已经功德圆满,才到西方极乐世界享清福去了……”
另一名妇人不着痕迹的牵引着她,嘴里柔柔劝说:“瞧瞧你这般憔悴的样子,定是好些日子不曾安稳的睡上一觉、吃过一餐,这样身乏体倦怎有力气跟这狼心狗肺的不孝子弟周旋……”
尉迟楠柔顺的连连点头,在人群的簇拥下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