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你就别再说了,歇息一下,让你娘给你收拾些东西就离开,马上走。”花容博不容违抗的说着,花容泠焰从未见过他态度如此决绝。转过头本想求助于叶琳琅,岂料她此刻也是两难。
作为女人,作为一个妻子和母亲,她要的不过就是家人平安,儿女无恙,等到暮年能享受一下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可是,她不是别的女人,而是花容家的主母。在考虑问题时,她不能光从一个女人的角度出发,更应顾及到对整个家族的影响。花容一家世代清誉,不能就这么毁在了自己这一代手中。对上花容泠焰求助的目光,叶琳琅无奈的摇了摇头,表示她也无能为力。
“焰儿,听你爹的,等下你就走吧!别说这凤城,就是整个轩辕国也容不下你了呀。”叶琳琅无奈的叹气,心中虽万般不舍,但为了女儿的安全,她也只能这样做了。轻移莲步,叶琳琅正打算去给花容泠焰收拾些金银首饰,好让她在逃亡之路上不会受到财尽之苦。岂料,她还未走几步,花容泠焰就抢先抵住了门,挡住了她的去路。“焰儿,你这是干什么啊?”
“娘,我不走。家在这里,家人都在这里,我还能走到哪儿去?”花容泠焰拿背抵门,也是一脸决绝。“你们若真心把我当成女儿,那我们便是一家人,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天经地义。明知战事将起,家人都将卷入战火生死堪忧,而你们又不似当初,手下无一兵一卒,我怎能在这个时候为求生存独自离开?你们为了国家大义不愿弃家逃生,本就可敬可佩,那我身为花容家的女儿,怎就不能留在家中与你们祸福与共?”花容泠焰字字恳切,待她说完房间里只剩一片沉寂。
本以为爹娘已经被说服,不会再将她赶走了。岂料,花容博态度坚决,待情绪平复之后又恢复到了先前的状态。“不管你说什么,反正我天应府是容不下你的。你抗旨逃婚,给我花容家脸上抹黑,早已不是我花容家的女儿。更何况你现在正被主上通缉,我更不能再知法犯法窝藏逃犯。看在父女一场,我放你一条生路,你速速离去,我就当没见过你。”
花容博冷声说完,花容泠焰早已愣在原地。原来,爹最在乎的是花容家的名声。他撵她,也不过是不想再给花容家找麻烦。
“既然这样,那爹就把我送去王宫法办吧。祸是我闯的,不能让花容家替我承担。”花容泠焰垂下头轻声说道,语气已不带丝毫情绪。她本以为,爹撵她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现在看来,一切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你……”花容博从突然从太师椅上站起,气的浑身直发抖,指着花容泠焰老半天说不出话来。叶琳琅见这父女俩闹到如此地步,心如刀割。刚想去劝一下花容泠焰,后者却先一步打开门冲了出去,叶琳琅阻拦不及,只好委托门外的木扬邶风跟上去照看一番,自己又回过身来安慰花容博。
“老爷,焰儿这孩子重情义,你怎么句句都拿花容家的名誉去压她,这不是存心让她伤心嘛!”叶琳琅一边帮花容博抚着胸口一边说着,显然不满他的这番话。
“唉!”花容博握着发妻的手,无奈的叹气。“伤心好啊,伤心了她就会走了。”
叶琳琅闻言,这才明白丈夫的良苦用心,再次忍不住落泪。这焰儿逃婚,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根本犯不着皇家如此动怒。但不巧的是,就在她逃婚之后,轩辕皇帝软禁了琉焱族长的女儿。琉焱一族为此大怒,打着“本是贺喜,反遭囚禁”的旗号发动了战争。而在这之前,皇帝也许是忌惮花容家功高震主,于是借着花容泠焰逃婚一事收回了花容武和花容凌烨手中之兵权。没有了虎将镇营,就算这北防涞城是铜墙铁壁,又有戍北大营百万将士坚守,也仅抵抗了半月。涞城一破,琉焱部队进军轩辕国势如破竹无人可挡。轩辕皇帝大怒,将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在了花容泠焰身上,这才有了今日即使战事迫在眉睫但轩辕皇帝仍要一心将花容泠焰缉拿归案的局面。
正如花容博所言:不仅凤城容不下她,怕是连整个轩辕国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
闷头狂奔,花容泠焰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一心只想逃离花容泠焰这个身份。如果她不是花容泠焰,她就不会给花容家带来那么多灾难;如果她不是花容泠焰,她就不会被爹娘的慈爱感动,现在也就不会那么难过。花容博,她一直将他当亲生父亲一般对待,更是打心里敬重。他是一个慈爱的父亲,更是一个忠诚的臣子,只是没想到,在小家与国家之间,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他疼女儿,却更在乎他自己的名誉。也许这在外人看来,会觉得这个孝廉公大公无私,但是在花容泠焰看来,他却深深伤透了自己的心。她甚至不敢想,是不是她再呆在那里他真是会把她绑送入宫。
她是一介女流,不懂什么家国天下,也不懂什么家族大义,可是她却明白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爹爹一心为国,可他难道看不见他一心护卫的国家有一个怎样的君主吗?她逃婚,虽然有错,但罪不及众,他凭什么牵连爹娘哥哥一起受罚?那轩辕皇帝既然如此不讲情义,爹为什么还要这样固执的死守在这里?他这是愚忠。
“对,就是愚忠,你这是愚忠。”花容泠焰双手抱头歇斯底里的大喊,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躬身蹲下,她像只刺猬一样紧紧抱住自己,仿佛这样就可以抵御一切伤害。只是她忘记了,自己根本没有刺猬那样尖锐的防御。更何况,最疼的往往不是身体上的损伤,而是内心的疼痛。如果可以,她真想在心里裹上厚厚一层水泥,这样便可以百毒不侵。
“这又是唱的哪出?”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头上响起,花容泠焰胡乱的抹掉眼泪,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双精致的长靴,疑惑的抬头,却对上一张毫无表情的脸——是他。花容泠焰愣在原地,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冻结了。风夹花香过,花容泠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这才意识到什么似的站起身来。
“这又是打算干什么?”轩辕炽烈冷冷的开口,目光故作随意的将花容泠焰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她怎么会穿成一个小子模样?他安插在天应府的眼线刚才来报,说四小姐回来了,他这才匆匆赶来。若不是率先有了通报,他怕是在这府中与她擦肩而过也未必能认得出来。“还想逃到哪里去?”
几月不见,她又瘦了,还是那么爱哭!他曾千万次幻想过与她重逢的场面,但却从未想过会是如此尴尬。花容泠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容,十分费解为什么自己已经打扮成这样了他却仍然认得出。虽然情绪正处崩溃边缘,但花容泠焰并未糊涂,她还很清楚自己与眼前之人所处的不同的政治地位。现在,他是官,是当事之官;她是犯,在逃之犯。
“你是来抓我的吗?”花容泠焰愣愣的问,对面前的轩辕炽烈感到十分陌生。原来,他也可以将脸拉得如此之长,原来,他也可以语气冰冷不带丝毫情绪。只是,经过这样变化之后的轩辕炽烈,还是当初的迟莫吗?她不确定了。
听到花容泠焰这样问,轩辕炽烈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玩味而诡异。“你怕吗?”轩辕炽烈问道,却在自己寻找着答案。她怕吗?她若是怕,又怎会在大婚之日抛下他扬长而去?她若是怕,又怎会在这个风口浪尖重回凤城?
岂料,花容泠焰竟慎重的点了头。“烈,你怎么了?你是在恨我吗?”花容泠焰瞪大了双眼,深怕看到轩辕炽烈点头。自始至终,轩辕炽烈都没有说话。他虽然没有承认,但却也没有否认。看来,他是真的恨我了!花容泠焰如是想着,心底有某个地方突然塌陷,奔涌而来的忧伤瞬间将整颗心淹没。他说过,任何时候,他都在,可是现在,他却恨她了。
“那么,迟莫也是恨着欧泠焰了吗?”花容泠焰抿着嘴唇,鼓起勇气追问。她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轩辕炽烈,但深知他无论多么恨她怨她,都是她自食其果,丝毫怨不得别人。可即使如此,她仍是对他抱有一线希望。这是当初迟莫赋予欧泠焰的信心——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了她,他也会在她身边。
“别以为全世界都必须围着你转。花容泠焰,我告诉你,没有了你,我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活的这么轻松。”轩辕炽烈硬声说完,大踏步从花容泠焰身边走了过去。这一次,他走的异常决绝,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花容泠焰转身,看着轩辕炽烈一步一步远离自己,心突然就空了,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离了一般,软软的跌坐在了地上。听着身后传来的闷响,轩辕炽烈利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花容泠焰颓然的坐在地上。情感与理智不断挣扎着,轩辕炽烈终究没有回头。不远处,九皇子的随行侍卫大声喊着:“九皇子,九皇妃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