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鸡飞狗跳、鬼哭狼嚎之后,二十一名未曾按照李大人规矩纳课的纲商本人接连被抓捕至县衙,另有若干财物流进了守备司营地,军心十分可用。
二十一名富豪将县衙公堂塞得很满,个个遍体绫罗,腰金佩玉。李佑扫视几遍,侧头对崔师爷明知故问道:“按律例,百姓不纳粮者何以处之?”
“施以杖刑,再枷号三日示众,以儆效尤!蓄意抗粮者加罪。”崔师爷很专业的答道。
李大人挥了挥手,“杖刑就算了,直接枷号示众罢。左右将人犯二十一名拿至衙门口枷号!”
底下本来人多气壮的“人犯”登时骚动起来,李县尊居然要把他们这些有身份的人与交不起税的泥腿子一样枷号示众?有人恨声道:“县尊辱人体面太甚!”
李大人呵斥道:“士农工商!体面者唯有士绅,四民之末也想谮越么!”
又有人叫道:“县尊在上,我愿补完征课!”
“迟了。”李佑用力拍下惊堂木,大喝道:“退堂!”
次日,守备司官军再次出动,抓了十个送到县衙。至此,蹲在县衙门戴着木枷示众的盐商已经高达三十一人,占到了纲商总数的十分之一。
县衙里存留的合格木枷不足用了,李县尊只好意犹未尽的停止了抓捕行动。再抓也抓不到什么人了,其余的惊弓之鸟大都逃到了城外别墅。
这三十一名衣衫华丽却灰头土脸的倒霉富豪成了衙门口一道风景,被誉为百年难遇的奇观。引发一波又一波的围观狂潮,无数百姓乘兴而来乘兴而归。
有无聊的人将这三十一人身家计算一遍,咋舌道:“这是上百万的银子在示众呐。”
李佑在后衙听到百姓热衷围观时叹道:“果然是阶级斗争、一抓就灵,辛辛苦苦煽动了几个月的阶级和族群的对立情绪,也该发酵了。”
这三十一人的家属自然是不甘心的,县衙黑暗到不见五指是没法说理了,但在府衙门前聚齐了百十人,将大鼓敲的震天响。
可惜没有等到府尊升堂传唤,却招来了数百多无法无天的士兵,公然将鸣冤告状的家属疯狂围追殴打。从府衙大门一直到当街牌坊下,遍地伤残,惨不忍睹。
有盐商豢养的文人在笔记中诋毁道:景和八年十一月中,广陵城纲纪荡然,仁义不存,暗无天日。官场强梁一手遮天,富家人人自危,律令皆成空文。满城唯有官军喧嚣隳突,其余皆噤若寒蝉。始信破家县令灭门令尹之说…
比较中立的文人笔记记载道:李大人初至扬州数月时,手握营兵却甚少用,施政怜悯黎庶而抑制豪右,虽别有主见敢作敢为,除罪证确凿者仍以布告宣示劝慰为主,人皆以为风流才子心性也。及至当年十一月风云突变,弃王道而大行霸道,以泰山之石平碾直压,一时间县衙八字墙外人满为患。又:其时城中诸司皆不闻不问、坐视不理,怪哉怪哉。
这几日,钦差在城外游山玩水,盐运司默不出声,分守道装聋作哑,府衙缩头乌龟…
朱钦差只道是李佑勤于王事,要卖力气搜刮钱财供奉天子,同时出于对李佑足智多谋的信任,所以懒得出面管事。
老谋深算的丁运使则是抱着故意纵容心态。有几分欲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的意味。
按察副使耿巡道明哲保身,稳守自己一亩三分地,谁也不去招惹,包括李佑。只等着事情结束时上几个不痛不痒的弹劾尽到风宪官本分。
府衙的罗府尊,如今应当是罗参政的心情最复杂。他与李佑交锋最多,吃瘪也最多,某种程度上也是扬州城里最了解李佑的人。
当初和李佑对着干,是为了借着李佑这个大名人刷自己的名声和存在感,同时寻找靠山。如今目的可以说已经达到,升为了从三品,可美中不足的是还要与李佑同城为官。如果升迁到别处,他就没什么顾忌了,临走前与李佑死斗也无所谓,反正今后天各一方。
可现在这种继续同城为官的状况,反倒让新鲜出炉的罗参政束手束脚了,何况他对李佑曾经的种种手段十分后怕,心理阴影很重。犹犹豫豫时罗大人看到盐运司按兵不动,也就跟随着缩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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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八十章 彭阁老的灾星
武英殿大学士彭春时最近心情比较恶劣,这股气最早起源于李佑的封赏,有比无可奈何看着极不顺眼的人飞黄腾达更令人郁闷的事情吗?特别是此人劣迹斑斑,去年将自己儿子送进大牢,今年年初又把自己即将到手的首辅位置飞掉了。
如今新首辅徐岳和新次辅许道宏都比他年轻得多,他彭春时只怕再没机会去当首辅了。shuhaige。
年初那段时间是最接近人臣之极的机会,此生也可能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就这样被李佑打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