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看向二哥,已经换上了芳芳买的皮鞋。但是并未看芳芳,不知道是不解风情还是在我们面前不好意思。脑海之中挥之不去的满是晓阳说的那句“野猪品不了细糠”。
前些天晓阳让我拿给二哥了二百块钱,让二哥置办几身衣服,但二哥怎么也不肯要。所以,二哥的衣服并不光鲜,洗得早已褪去了颜色,那双黑得发亮的皮鞋在太阳的照射下格外亮眼。
回到办公室,我打开抽屉,翻了书,拿出了上次晓阳给的二百块钱,看了看抽出了一百,另外一百又夹进了书里。走到了党政办,看到芳芳正站在位置上认真地梳理文件。
乡里已经开了会,芳芳已经是党政办的副主任,党政办里面有两张桌子,两张桌子对着。一张以前是我的,一张以前是晓阳在用,晓阳去了柳集之后,我就成了党政办的副主任。李叔提醒我说道:“靠里面的位置可以看到门口,是党政办主任坐的,外面这张背对门口是副主任坐的。我是副主任,就算里面的位置空着,也不能去坐那个位置,这就是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芳芳是二哥的同学,又在追求着二哥,我想着好心提醒,就让芳芳坐在了背对门口的位置。
芳芳看到我,说道:“李大书记,你前两天告诉我坐这个位置,我觉得很有道理,但是呀,我坐在这,总感觉心里不踏实,生怕那个人跑到我的身后”。
芳芳,这个还是要注意,毕竟这里不比你砖厂,这里是乡大院。
芳芳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不可以把桌子挪一挪,不要一张靠着窗,一张背着门,咱们调个方向,两个人都靠着墙,人人平等,多好呀。”
对呀,芳芳的话提醒了,为什么非得这样的布局,调整一下,这样两个人就可以都看向门口。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乡大院的办公室,都是这样的格局,领导坐在里面,大头兵就坐在外面。
我看着芳芳,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在这的时候,这里就已经是这个布局”。
芳芳道:“先入为主,我可不管,这个位置我占了,就是我的,后来的人,就是当了主任,也得按照我的布局来。李大书记,要不你帮帮忙,帮我抬抬桌子?”
我帮你的忙,芳芳,我不会好心办了坏事吧,毕竟这么多年,都是这个样子。
芳芳笑道:“看你,天天在主席台上喊解放思想,喊你搬个桌子你都瞻前顾后,这事你听我的,咱搬。”
说着芳芳把凳子往后面一拉,一直到了门口,我也就帮着芳芳把桌子拉开,拉开之后桌子下面满是灰尘,芳芳小跑着,到了隔壁的办公室,拿了扫把,轻轻一扫也是尘土飞扬。芳芳一把捂着嘴,一把把扫把递给了我。
我无奈接过扫把,笑道:“你看吧,不让它动动地方,它就藏污纳垢,咱给他挪一挪,还彻底清理了。”桌子挪了,晓阳在安平的最后一点痕迹也没有了。芳芳把椅子拉过来,坐了坐,说道:“看吧,换个角度,人就踏实多了。李大书记,找我啥事?”
我笑着说道:“芳芳,我看你给我二哥买的鞋挺合适呀”。
芳芳道:“那还不是咱李大书记从中帮忙,李大书记,我发现你兄弟俩是越看越像。”
芳芳,我看我二哥的衣服也该换了?
芳芳故作吃惊地笑道:不是吧李书记,我给他买了鞋。该你二哥给我买衣服了,这样才是礼尚往来。再说,哪有你这当兄弟的,追到人家屋里,让人家给你哥买衣服。
我笑着说道:“这不是我二哥脾气倔,我给他钱他不要,所以才想着你给他买嘛,这不我钱都准备好了。”
芳芳看着我手里的钱,扑哧一笑,说道:“李大书记,我懂了,钱我不要你的,我在砖厂这么多年,挣的钱全攒下了。”说着就起了身,道:“你先帮我办理文件,今天初三,正好大集,我去赶个集”。
哎哎,我话没说完,芳芳就出了门,走了。看着桌子上文件不多,我也没管,出了门也就到了社事办。今天大集,霍援朝的办公室里坐了几个办事的人。见我进来,霍援朝忙摸了桌子上的烟,也就起了身,道:“李书记,接着。”我也没有客气,接了烟,给了霍援朝一个眼神,他也就出来了。
霍援朝出生于1951年,今年37岁,是乡里的中坚力量。社事办一直和群众打交道,事无巨细霍援朝处理得也是得心应手。就是只是一个初中毕业,本来马叔在的时候就有意推为副乡长的,但奈何马叔走了之后,张叔上任,张叔在任上没赶上推干部的机会,就去修两高路。如今吴乡长是乡长,对霍援朝非常倚重,有些事不通过副乡长老葛就安排了,好在老葛年龄大,并不计较这些。
我拿着烟,霍援朝点了火,要给我点烟,我挥了挥手,表示待会再抽。
我看着霍援朝,为人也算实诚,想不明白到底是不是他克扣了孙老哥们的补贴。我也没有客气,直接说道:“霍主任,酒厂旁边住的孙老革命,你知不知道。”
我观察着霍援朝,听到我说酒厂旁边的孙老革命,霍援朝眼神之中还是有着一丝惊慌。
霍援朝吐了烟,眼睛看了看天空,说道:“李书记,你是要问补贴的事吧。”
我说道:“霍主任,不会真的是你扣下的吧?”
霍援朝双手夹着烟,目光深邃地看着远方,扭了扭脖子说道:“朝阳,你是以个人身份在问,还是代表组织再问?”
什么意思?
你要是代表组织,我只能说无可奉告;你要是代表个人,我只能说这事你不要管。
援朝,这事不是小事,这是人家拿命换来的。
霍援朝道:“朝阳,我爹是从朝鲜回来的,也是负过伤的,政策和道理我都懂,但这事你别管,相信我,这事较起真来,朝阳,收不到场,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我想着霍援朝的话,心里想到,难道吴香梅这个钱也拿?我想不通,是谁昧了良心去拿这个钱。
我看着霍援朝道:“我要是查账那?”
霍援朝别有深意地看着我说道:“朝阳,我是为你好,有些事你不说我不说它就不是个事,但是一旦拿到台面上,别说你我,就是咱们这个大院,都兜不住。朝阳,不是我威胁你,这是历史遗留问题。本着对你,对过去负责的态度,咱们不讨论这个事。”
我想着吴香梅和霍援朝的话,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我在安平多年,实在是想不通除了吴香梅,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能力,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还有谁有这么黑的良心,会打这个钱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