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房内,金发的男人慵懒地坐在沙发上,一手支着额,一手拎着威士忌,蓝色的双眼盯着小桌上一帧相片。泛黄照片中有个橘发小女孩,可爱雀斑的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捧着一大把的太阳花,衝着镜头直笑,笑得眼睛都瞇住了。
他眼神一黯,幽蓝眸光温柔又哀伤的沉浸在回忆里,平日不苟言笑的威严气质顿时弱了几分。
良久,他一口饮尽杯中物,伸手将那相片拿到手上,大手珍惜的轻抚着相片中女孩的脸,一声低喃从薄唇中吐出:
「艾格莎……」
门外,戴娜已经在此站了整晚。
听清了房内男人吐出的话语后,她坚毅的眼眸中不禁也闪过一丝脆弱,苦涩的闭上眼,她转身举步离开,将那声叹息留下。
※※※※
不到六点,静露就在大床上睁开眼睛。
外头的乌鸦在树上嘎嘎大叫,她翻身下床,拉开有繁复刺绣的厚重华丽窗帘,在晨光中活动筋骨,并将自己的手枪和弹药全检查清点了一遍,才转进浴室梳洗。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橘红色的长发像鸟窝一样毛燥乱翘,白皙的脸上,鼻尖脸颊处遍佈许多小雀斑,咖啡色的瞳孔在阳光的照射下透着点点不明显的金色。
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十年间,生活一直是忙碌充实的,在土瓮没有吃白食的人,小孩子也要工作,每个人都勤奋无比,也绝对不会小看彼此的工作,大家都深知生存的困难。在昆斯先生的经营下,土瓮城一直充满着互重互敬的氛围……
在这样的薰陶下,第一次到大城市「见世面」的菜鸟,正值热血无比的青春期,第一个晚上就被瞧不起、被看扁,又被用如此轻蔑的态度污辱自己的性别。热血笨蛋菜鸟会做出什么事呢?
「就是很简单的战南北、战性别嘛。」她深呼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
她会说些什么?她要怎么表现?露露是个乡下来的新进菜鸟,对有钱得该死的公子哥儿羡慕又妒恨,对繁华的都市愤世嫉俗……
「……哼,不知民间疾苦的有钱公子哥,你八成连自己餐盘里的食物从哪来的都不晓得吧?嗯?你知道纵使是下田的农夫,身上的肌肉都比你还多吗?你这个象牙塔都市俗、只会在健身房里保持身材的温室白斩鸡。」
她回想修伊的脸,镜中女孩的表情马上像看到垃圾一样,开始对着自己碎碎唸:
「怎么?觉得女人很没用?觉得你比女人高等?你没看过女人上战场?噢不不……我误会你了,抱歉,你应该连亲自走到屋外的机会都没有过吧?只会躲在你瞧不起的士兵后面吸你的大拇指,缩在妈妈怀里嘤嘤哭。」
她对着镜子挤眉弄眼,嘟着嘴,两手握拳挤在眼角边揉搓,极尽嘲讽之能事的拼命脑中的激怒假想敌:「嚶嚶嚶,妈咪~人家好怕殭尸,嘎嘎叫的要咬人家的脚趾头了~人家怕──」
「一大早的你是在发什么神经病?」
喝!!!她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唬地一回身,看到奈特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得摸到她后面来了,刚刚自己对着镜子卖力演出的蠢样也不晓得被看去了多少。
「你你你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昨天不是跟你说了要敲门吗?」
「我昨天也跟你说了,我有敲;我刚刚也有敲,但你可能太亢奋了没听到。」
「什──」她的脸整个炸红,「什么亢奋?你选一下措辞会死吗?不要把我讲得像变态一样!」
「那么,变态,请赶快梳洗。其他人都整装好了,就你还在镜子前面搔首弄姿。」他说完,瞥了眼她顶上那颗毛躁的橘红色鸡窝头,不置可否的转身走开。
「你给我记住!」她抓了毛巾,往奈特身上砸去。
岂知他像后脑杓上长眼睛似的,头一偏闪过了那团白色毛巾,让那团白布讽刺的飘落,他脚没停的离开房间,关上房门。
身后的房内仍隐约听得到那小白痴在骂脏话,他原本还在为昨天的事而板着的脸,忍不住在嘴边勾出一点向上的弧度。
浴室里,静露虽然有点恼羞,倒是很快的恢復情绪,这里不是土瓮,她也不是来渡假的,得拿出专业才行。她迅速梳整好那一头乱发,将东翘西翘的蓬毛用繁复的辫子绑紧,整个人瞬间乾净俐落了起来。
她回床边换上外出的衣服,将昆斯先生送的匕首从枕头下拿出来,固定在大腿上,从戴娜给他们的钱袋中挖出一大把蓝币和红币塞到口袋──她昨天睡前好奇打开来算了一下,戴娜说给他们一人一袋的「这个月生活费」,足足超过她在土瓮城一个月的薪水──她确认那些硬币不会乱掉出来后,拍拍脸深呼吸,出房门与大伙儿会合。
简单用过早餐后,摩顿愉快的一副真的要带他们去观光似的,拉住准备开前门往外走的静露。
「噢不不,我们不用走的。」他说,一边踩着轻快的步伐到后院去,不久就驾驶了一辆悍马出来。
「上车吧!」他从驾驶座中探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