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情。”
“会不会是一品香发现了端倪?”
“有可能。”
“呵呵,发现了又能如何?一品香还能怀疑到黑老三头上?更不可能找他算这笔账?至于咱们爷儿俩,八竿子打不着嘛,除非夜明珠真是神仙,否则她做梦也扯不上咱。”
“还是东家看得透彻,看来我是多虑了,刚才我还在为此事隐隐担忧呢。”
“呵呵,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有心思我能看不出来?早就看出来了!前面那些话都是逗你耍的。”
“东家圣明,东家这是在教我想事。”
“行了行了,这话有些酸了。不过尕乌沙那儿还真让人有点放心不下。”
“我每次去都很小心,应该不会出纰漏的。”
“不行了一次把钱给他算了,省得天天跑,常在河边跑哪有不湿鞋的?”
“尕乌沙是个溜光锤,拿上钱说不定就跑了,我们岂不白费力气?”
“也是,你就看着办吧。还是那句话,小心行得万年船。”
“贼无脏,硬似钢。他一个流浪汉,即便有什么闪失露出马脚,谁会信他的话?真到了那艮节上,您认识他还是我认识他?”
哈哈哈——马大胖子得意地大笑起来。自六姨太出事以来,他还是头一次这么开心。
“桂子,今儿是真的高兴,弄俩菜来,咱爷俩整两盅。”
“好嘞——只要东家高兴就成。”
花粒棒现在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他以前在一品香,住单间、品香茶、抽哈德门,肩不扛手不提的,轻轻松松每年二百多现大洋。每日里好吃好喝先尽着他挑,时不时的去雁儿湾打打水炮过过瘾,每日里可以在荇儿簪珥两美女面前骚情骚情,至不济到了晚上还可消消停停自搂一火排遣一番,日子过得神仙一般。稍不顺心,他便耍大牌闹大厨脾气,一品香里人人都是战战兢兢,人人都要看他的脸子。每逢此时,东家娘子也得放下身段颠颠地跑过来安慰犒劳一番。在那些赶脚的苦力汉子眼里,他艾守银便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勺勺客,谁见了他不是满脸堆笑、满口奉承?那时节,茶有人泡、烟有人点,耳朵上常常夹满了客人们敬的烟卷,日子何等风光?
而现在却是一头攮进苦胆里了。
由于碗碗菜并不是万盛楼的主要买卖,因此他便算不上什么大勺。睡觉住的是二等伙计们睡的大通铺,吃饭和伙计们一样端大碗,叫花子一样等着那个一脸横肉的刘大厨施舍。哪儿还有什么茶、烟?毛都没有!特别是对面一品香推出了碗碗菜之后,他简直就像掉进了地狱里,地位更低了。原先景荫桂许下的每月五块现大洋工钱,无缘无故又变成了四块,剩下那一块钱说是年关时一总儿结。这点钱别说去雁儿湾打水炮了,烟茶钱都不够。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一章 狼皮呼啸(2)
更可怜的是,由于住大通铺人多眼杂,现在连“打手铳”的把戏都没得玩。夜深人静时,稍微整出点动静便招来同舍伙计们一顿臭骂,完了还绕世界喊:“金刚好汉插墙缝子喽,大伙快来开眼呐——。”或是极夸张地大叫不已:“不得了了——花粒棒调戏母蝎子喽,公蝎子们炸群玩命喽——救命哇——”其中两个伙计更是促狭下作,每逢花粒棒刚刚上手,他俩既不喊也不叫,而是悄悄凑到全神贯注的花粒棒的炕边看西洋景。刚刚玩出一点意兴的花粒棒蓦然发现近在咫尺的他俩,他的鸟玩具顿时变得瘫软不堪,遂抱着脑袋钻进被窝一声都不敢吭,任由伙计们围着他嘲笑取乐。伙计们为此还专门编了一个歇后语叫:花粒棒上炕——完(玩)蛋。如此三番五次后,花粒棒便觉得自己的鸟儿不行了,为了验证一番,他一咬牙去了雁儿湾,找了个野鸡试试,结果发现自己的活儿真他妈废了。
前一阵还有个小伙计跟着他打个下手,这几日小伙计家里有事告假回去了。这下可苦惨花粒棒了,每日备料、做菜、盛菜、传菜,都是他一个人的事情,累得他七荤八素苦不堪言。景荫桂见状便派了个伙计过来帮忙,那伙计阳奉阴违,谱摆得比花粒棒还大,花粒棒刚一龇牙,那伙计便愤愤然骂道:“你他娘的一月五块钱,老子才两块半,你不干谁干?”弄得花粒棒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还一点都不敢声张。万盛楼的伙计们压根就没拿他当人看,大伙集体排斥他,他要敢奓翅亮毛、露出一点点的不满,这帮子伙计不定会想出啥损招整治他呢。
此情此景,真应了艄公们戏叹船篙的那句笑词:休提起,提起来满河泪——
吃罢晚饭,已快交夜了,其他伙计们洗洗涮涮都上床睡去了,他还要清洗二三百只白天用过的大碗。这些碗全是碗碗菜专用的,大伙各司其职,没人会帮他洗。
花粒棒坐在后厨的水池旁,只觉得心浮气短、手脚发软,于是闭上眼睛打算喘口气再洗不迟。孰料身子骨忒也的不争气,坐下就不愿起来了,不大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花粒棒今年四十刚出头,身体底子原本也不赖,按理说正是能苦能熬的时候。奈何这几年在一品香养尊处优惯了,加上纵欲过度,虽然还没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地步,却也吃不得苦受不得累了。自打到了万盛楼,心情一直又不好,抑郁寡欢外加辛劳过度,身体越发不堪起来,一天熬下来只觉眼冒金星,恨不能立即睡死过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烛台上的蜡烛眼看就燃尽了,偌大的后厨及窗外的院子显得黑魆魆的。
一灯如豆,四周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