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顿了半晌,我才反应过来薛然这句话是对我说的。他说话的时候,目光没有挪动分毫。
&esp;&esp;「怕……是人都会怕吧。」我瞥了眼薛然,他微微挑眉,似乎在判断话里的可信程度。我担心真被他想出什么,连忙反问:「你呢?」
&esp;&esp;「不怕。」他说得很轻,却真实得不容许他人反驳。我听过不少人吹嘘自己多么勇敢,如此坦然看待死亡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即便我不晓得他为什么突然对我说这些。
&esp;&esp;──他好像知道我和柯宇洁不同。
&esp;&esp;荒唐的想法在脑中浮现,很快被我挥去。
&esp;&esp;「你真勇敢。」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不想延续难熬的沉默。
&esp;&esp;薛然摇头,沉吟片刻,道:「我自己不怕死,人只要一睁开眼,生命就开始倒数,死亡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我怕的是失去身边的人。」
&esp;&esp;我立刻联想到薛然离开图书馆前接到的电话,一定是重要的人或者有急事,老师才破例让他在自习时间离开。活了十七年,这些我大概能猜到,不过实际与人对话我只有一次经验。谨慎思索后,我问:「你的家人……出事了吗?」
&esp;&esp;薛然的头极小的幅度点了一下,我的心也揪了一下。这世界上,几乎所有事情我都没体会过,大多数时间里也不在乎这些缺憾,却独独对「家人」两个字特别敏感。
&esp;&esp;我没有家人,却讨厌看到别人失去家人。
&esp;&esp;「你爸爸吗?」
&esp;&esp;薛然眉头紧蹙,眼神变得锐利。他轻蔑地冷笑一声,「那种人去死刚好。」
&esp;&esp;我被他的转变吓了一跳,说话结巴起来:「所以是你妈妈?」
&esp;&esp;问出口的同时,我就想收回话,那个问题真是愚蠢至极。薛然脸色一沉,愤怒的模样瞬间化为悲伤。
&esp;&esp;「嗯,她又做傻事了,幸好阿姨来的时候有发现。」他摸了下左手手腕,这个动作让我想起上次无意间在他手上看到的疤痕。
&esp;&esp;他曾经想过自杀,而现在他母亲也是?
&esp;&esp;这样的推测令我不寒而慄,我不明白活在阳光下的人为什么会想要结束得来不易的生命。
&esp;&esp;薛然见我久久没说话,兀自道:「都是他害的。他恨我就算了,为什么要伤害妈妈?」
&esp;&esp;「你爸爸恨你?」我无法想像父母讨厌自己的小孩。在柯宇洁身边待了这么久,她所有需要、想要的一概有求必应。他们爱她都嫌不够了,怎么可能讨厌。
&esp;&esp;「何止是恨,他根本不希望我活着。」薛然露出一抹苦笑,「不久前他才说了,只要我活着,他的痛苦就不会停止。」
&esp;&esp;「怎么会……」我皱起眉心,彷彿感受到和他相同的悲愤。
&esp;&esp;薛然告诉我,他爸爸从小就对他很严苛,成绩不是第一就没有饭吃。考差了,他会打他,手边有什么就拿什么,有一次还晕了过去。
&esp;&esp;他从没听过爸爸的称讚,以为爸爸本来就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