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青心中惊疑不定,表面却作出丝毫不信之色,讥诮道:“没想到苏阁主修为了得,唬人的本事也一样高明。”
苏芷玉微微一笑,尚未说话,翠霞山西南面极远的高空中,隐隐约约散放开一蓬明黄色的信炮。
叶无青一凛,倘使苏芷玉没有说谎,这信炮代表的,正是云林禅寺一脉人马正在向翠霞飞速疾援。
紧跟着东南方向次第亮起两团烟花,似乎是越秀剑派和太清宫的信炮升起。
这一下大半的人都看见了,九悬观弟子欢声雷动,有几名年轻弟子竟是喜极而泣、振臂狂呼,忘情宫的部众纷纷望向叶无青,颇有惊诧之意。
蒙逊倒提雷轰锥,呼呼喘息着问道:“师父,咱们怎么办?”
叶无青脑海中飞速盘算,更目不转睛注视苏芷玉的神色变化,希望从中找出能够提供给自己决断的依据,但对方的脸上始终淡雅若仙、波澜不惊,让他看不出半点端倪,反而越发感到心中没底。
他统帅忘情宫和盘火崖等西域五大门派突袭翠霞,自然做好了诸般应变准备,纵然果真与七大剑派的精锐迎头撞上,未始没有一拼之力。
然而夷平翠霞不过是他鸿图野心里的第一步,假如因此拼得元气大伤,对于其后的大计无疑有致命影响。
何况捅了翠霞派的马蜂窝,他就要随时防备来自天陆正道,乃至与翠霞派有千丝万缕关联的魔道门派上门报复,故此,和七大剑派打得两败俱伤,绝非叶无青所愿。
放眼望去,远处黑烟滚滚、火光冲天,近处满目疮痍、血流成河,翠霞派此战所遭受的严重打击,一目了然,尤其淡怒真人被自己的“破元罡铃”射透元神,大罗金仙也搭救不回这条性命,可谓收获不小。
苏芷玉含笑凝视着他,说道:“叶宫主,现在是我请你退下翠霞,再过半盏茶工夫,就该由你来求淡怒真人了。”
叶无青一凛,余光扫见北方升起燕山派的信炮,自是又有一家援军在飞速靠拢。
他当机立断,沉声道:“放信炮,即刻分头撤离翠霞山。”
已站到他身后的厉无怨,毫不迟疑扬手放出一枚信炮,“砰”在高空炸响。
苏芷玉注视叶无青,轻轻叹息道:“叶宫主,其实芷玉心里,盼望阁下能留下来,接着和七大剑派一决生死。”
叶无青诧异道:“哦,苏阁主这么说,叶某倒又有些不明白了。”
苏芷玉道:“拿得起,放得下,现在的叶宫主才更为可怕。从此天陆又将失去宁日,芷玉岂能不忧?”
叶无青哈哈笑道:“蒙苏阁主金口玉赞,叶某不胜欣喜。他日若得机缘,尚请仙子前往敝宫一叙,叶某扫榻以待。”他说完这话自然是准备走人,谁知突然有人喝道:“站住,留下罗小姐!”
就见顾智在屈翠枫的搀扶下蹒跚走来,他满身血迹也不晓得受了多少处伤,面色惨白,恨恨盯着叶无青。
盛年已将淡怒真人的元神收回肉身,正竭尽所能地进行救治,听见顾智的话,禁不住一震,道:“羽杉怎么了?”
一名蓝衣老妇挟着昏迷的罗羽杉推到众人面前,回答道:“她在这里。”
原来顾智替罗羽杉接过了蒙逊,其它的忘情宫高手却一样不肯放过她,早在攻山之前,叶无青便下令定要活捉罗羽杉,好借此要挟罗牛以天道星图交换。
结果那蓝衣老妇亲自出手,罗羽杉焉能是忘情宫护法的对手?不出十招就被制住经脉,震昏了过去。
顾智和屈翠枫拼死营救,却让楚儿与蒙逊牢牢缠住,顾智反因方寸大乱而受了伤。
叶无青道:“对不住,这位罗姑娘我是要定了。想让她安然回家,就叫罗牛拿着天道星图到忘情宫换人。”
屈翠枫怒火攻心,大喝道:“不放下罗师妹,你今日休想离开翠霞山!”
叶无青纵声大笑,道:“乳臭未干的小子,这里的事你也做得了主么?再打下去,你们也讨不到便宜,小心我怒从心起,一掌杀了这丫头!”
蓝衣老妇心领神会,伸掌虚按罗羽杉眉心,道:“宫主,咱们走,看谁敢拦!”
淡怒真人须发怒张,黯淡的眼眸里突然迸出慑人寒光,刚想开口却“噗——”喷出一道血箭,朝后软倒。
盛年忙将他抱入怀中,晓得是自己心神微分、真气陡断所致,看着叶无青率众缓缓往战场外退去,猛一咬牙低喝道:“放他们走!”
屈翠枫大吃一惊,叫道:“盛大叔,羽杉她——”
盛年暗中苦笑。
其实整件事情,乃是芷玉布下的疑兵之计,她请六位守护紫竹轩的师兄,分执本属奇门遁甲所用的信炮,飞出百里,陆续燃放,从而虚张声势,造成六大剑派赶援假象,若硬要留住叶无青,这计谋不用半盏茶就会暴露。
当下他凛然宏声道:“掌门师叔不醒人事,若论门中地位身分,此处便该轮到盛某,现下一切由我作主,切不可因小失大,再给翠霞增添不必要的伤亡。”
顾智怒极反笑道:“盛兄,你不愧是我家主人的好兄弟、好师兄!眼看羽杉侄女儿落入魔爪,竟还能这般义正辞严,小弟佩服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