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不高,却字逾千钧敲击在众人心头。
罗礁沉默片刻,低声问道:“我只想知道,要报此仇需要等上多少年?”
“五年。”盛年回答道:“如果盛某无能办到,便以一死相谢。也恳请诸位师长、师兄与我同心同德,重振翠霞——”
说到这里,泪水再次模糊眼帘。
注视着淡怒真人平静的神情,盛年回想起当年平沙岛上,淡怒师叔为自己代受九刃穿身之刑的往事。
假如能够,他愿用九十刀、九百刀换回掌门师叔的生命!
可惜,已没有假如。
与此同时,在翠霞观里还有一位自觉心中郁闷已极的人,那就是常彦梧。
他老人家乘着剑会最后一天偷偷潜入翠霞观,直等到中午守值弟子换班的机会,才溜进到藏经楼内,想撞撞大运,看看能否找到传说中的翠霞至宝九转金丹,至少也可顺手牵羊,带走几本翠霞派的心法典籍,也算没白来。
谁晓得他正在藏经楼里大海捞针、翻得高兴,猛听外头喊杀声起,未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众西域无离派的弟子已然穷凶极恶闯了进来,见人便杀、见宝便夺。
起初常彦梧还当是遇见了“道上”的朋友,便想报上名号,和人家套套交情;孰知那些个无离派弟子根本不给他常五爷面子,两个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见着常彦梧,二话不说挥刀就劈。
常彦梧立时火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凡事也总该有个先来后到,这帮后生小子不懂规矩也就罢了,居然还要跟常五爷动粗,妄图独吞藏经楼的宝藏,那还了得?当下掣出点金神笔,和这些无离派弟子战在一处。
眼看常彦梧寡不敌众,从九悬观回援的翠霞观门人终于赶到,他老人家精神大振,神色凛然地叫道:“保护经楼,尽诛来敌!”
翠霞弟子见本门圣地藏经楼竟遭此浩劫,早已红了眼,闻听常彦梧的呼喊,更是义愤填膺、拼死抵抗,口中不约而同也叫道:“保护经楼,尽诛来敌!”
常彦梧不由大乐,翠霞派的典籍这些混蛋抢得,老子便拿不得么?好歹我如今也是护宝功臣,得点东西也是应该的。
乘别人舍生忘死杀成一团,他游走藏经楼,也不管有用没用,见到顺眼的便往袖口里塞,着实赚了一票。
待到九悬观上空燃起撤退信号,无离派人马丢下数十具尸体撤出翠霞观,常彦梧赫然成了有功之臣,受到众道士的由衷感谢。
常彦梧嘴里谦虚,心中却抱怨这些道士好生不懂事,光说个谢字顶个屁用,也不给老子来点实惠的。
觅得一处僻静地方,他将从藏经楼里偷来的典籍一一取出观赏,不禁登时傻眼。敢情这些典籍皆属道家经典,与翠霞诸般仙门绝学毫无关系。
常彦梧并不甘心,还待一本本仔细翻阅,小蛋却已找来。
常彦梧赶紧收起千辛万苦得来的“宝贝”,听小蛋将要拜叶无青为师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不由也有点傻了。
常彦梧本就是魔道中人,所以小蛋拜入忘情宫门下,他并未觉得有何不妥。相反,从此自己多了一座天大的靠山,又何乐而不为?
至于叶无青和翠霞派之间的血海深仇,那关他常五爷鸟事?
只是他压根没料到叶无青居然会看上小蛋,甚至不肯用盛年的性命交换,真不晓得自己这个傻乎乎的干儿子,到底有哪点对上了他的胃口?
瞧见常彦梧半晌不语,小蛋以为他是在难受,便安慰道:“干爹,您别伤心,我也舍不得离开您老人家,可为了救罗姑娘,也只能这样。”
常彦梧一瞪眼,道:“伤心,你看我是在伤心么?你成了叶无青的关门弟子,今后在魔道上呼风唤雨、威风八面,我老人家岂不也跟着沾光?这般的好事求也求不来,傻瓜才会伤心!”
小蛋瞠目结舌,嗫嚅道:“您……真的一点也不介意?”
常彦梧似没听见他说话,自顾自喜滋滋道:“太好了,往后说出去,老子和忘情宫宫主叶无青也是一家人啦,看谁还敢不拿正眼瞧老子?
“嘿嘿,我早就看出来你小子绝非池中物,没曾想叶无青倒难得也有这份眼光,英雄所见略同啊。”
小蛋望着干爹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险些晕倒,讷讷道:“可,可我……”
常彦梧一拍小蛋,笑呵呵道:“我知道你孝顺,不愿离开干爹。放心,往后有空我会到西域去探望你,哈,到时候我岂不成了叶无青的座上宾?”
幸好,这番话没有翠霞派的弟子听到,否则不吐血三升,也要拔剑相向。
此后数日,各派前来吊唁的同道耆宿络绎不绝抵达翠霞,派出四处侦探的弟子亦纷纷回报,方圆千里已无忘情宫一系魔道高手的影踪。
又过了几日,盛年正式继任翠霞派掌门,淡怒真人业已入土为安,大伙儿陆续告辞离去。
苏芷玉和罗羽杉、顾智要回天雷山庄,屈翠枫想顺道拜望罗牛,便也一路随行,自然,还有小蛋和常彦梧。
临别前,盛年将连夜赶制的天照九剑剑谱和一套吐纳心法,私下交给小蛋,小蛋说什么也不肯收,盛年无奈道:“那就当是盛大叔借给你的罢,等三年后你来紫竹轩时,再亲手交还给我。”
小蛋推托不过,这才收下,随苏芷玉等人赶赴天雷山庄,一路无话。
这日众人风尘仆仆回到庄上,在罗府静室里见到了罗牛夫妇,以及在此奉命留守的卫惊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