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
大约一刻半,二人就只有这两句话。他们一直在反省和整理方才所言。彦左卫门反复回想作左说的“心已攻向小田原”。家康去大坂时,其心也应进击小田原了。
小田原之战,作左称秀吉乃是“游览富士山”,而对德川氏来说,则是关乎兴亡的转折。
这不是一场和敌人诉诸武力的正面冲突,而是持久之战,要借鉴迄今为止的一切经验。彦左卫门不禁想到举兵反叛信长的明智光秀。那时的光秀就如现在的家康,秀吉如那时的信长公,在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德川氏。光秀在听说要把他所领丹波和近江的坂本等旧领收回,移封他到敌人所在的山阴之地,便起兵反叛了。“旧领被收回,若不能取得新领,我们众人便无家可归了。”这种不安让他萌生了与身份不符的夺取天下的企图。世间有传言,说导致光秀生异心的正是秀吉。所以秀吉会把家康看成与光秀一样路数的人,想要再试一次。他这样想也不是为怪。但本多作左卫门看透了秀吉,已想好了对策。
有趣的老头子……不,目光锐利的老头子,彦左卫门正这样想着,作左放下了酒杯,道:“老头子困了。睡了。”
平助应了一声,道:“我知道了。我明日就去向主公进言,您只管放心歇息。”他拍拍手,吩咐侍女道:“把家里最好的被褥拿来。”
第二日天还未亮,本多作左卫门就动身回了冈崎。
彦左卫门送走作左,来到本城,等本多正信出来,二人一起面见家康。本多正信既已任佐渡守,在城中则被称为佐渡守大人,家康也不再叫他弥八郎,亦改称其为“佐渡”。
途中,彦左卫门道:“佐渡守大人,主公的决定,你知道了?”
“什么决定?”佐渡装傻道。
“当然是征伐小田原。”
“此事主公早已决断,我们多说也无益。”
“主公曾说过,若做小田原的盟友也不错。”本多佐渡吃惊地看着彦左卫门,没有回答。
“主公,冈崎的作左老先生昨天在我那里住了一夜,今日回去了。”彦左卫门见到家康,便道。
“哦?他连夜路都不能走了?”
“老先生已经年老昏聩,还是让他归隐为好。”
家康只是瞥了他一眼,对正信道:“听说关白小题大作,把征伐北条的命令送达天下大名,是否属实?”
“这……”佐渡道,“向大名们下令是关白的脾性,不用过于担心。只是命令的内容,在下正在打探。”
“主公!”彦左卫门不客气地打断了二人对话,“这个时候,若那些不明您用心的人一个个都要求归隐,该如何是好?”
“平助,你凭何这么说?”
“在下只是觉得,无论是三方原之战、小牧长久手之战,还是这必然获胜的进攻小田原之战,都是德川氏的大事,才这样说。”
“必然获胜?”
“是。这次战事,那些老臣的经验通通派不上用场。不如索性狠下心来,整顿了这些老臣!”
“哦,连平助也来捣乱。
“连主公您都要进京听从秀吉的调遣,当前最重要的,便是集中家里那些点头哈腰、对您言听计从的人了。”
家康瞪了平助一眼,继续和佐渡守谈些进京的准备事宜。家康计划于十二月初七进京,与秀吉“秀忠不必进京”的命令擦肩而过——双方为了小田原,展开了微妙的战外之战。
第九章 朝日身故
朝日夫人自从搬到聚乐第内庭和母亲大政所一起居住,便无法顺利进食。先前她也经常食欲不振,其实当是从佐治日向守自杀始,她便烦忧过甚,心绪大乱。她嫁到骏府后,虽偶有饿感,可食量甚小。进京以后,人已明显消瘦,苟延残喘,只等秀忠进京。
“母亲,您觉得我叫长松丸来京合适吗?”朝日问母亲。
大政所一如既往,说着顺耳之言:“不用担心,关白很快就会叫他来了。”
“兄长叫他来?”
“是啊。就算你说不想见他,还是会叫他来的。关白马上就要进攻小田原了,既然你想见他,就叫他来做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