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百官跪阶苦求,昊帝方打消敕发明诏罪己之念。遂连发诏令:命,独孤坚领副将叶茂率兵驰援安旭,固守西疆一线。命,万荣会同工部右侍郎谢淳赶往东海沿线赈灾安民。
眼见迈进元祉七年,东海赈灾已传佳音:万荣、谢淳二人珠联璧合,修堤固防,募集钱粮,派遣兵勇,发放赈济···事无巨细井井有条。令昊帝手捧周例呈报频频扣案而赞:天降国士怎不中兴!为示嘉奖,除诏令周围郡县全力供应银帛土木之外,与当年上元节后,谢淳之妹谢苧晋封为惠妃。
(万荣,字玉清)
(谢淳,字令杰)
谢氏兄妹出身江南文宗世家虞州谢氏。与当朝几大世家皆有亲从往来。可说是执当世清流之鞭。其中也包括万氏。
目下,谢惠妃已为昊帝诞下一子——睿骐。颇得昊帝宠爱。正宫沈皇后虽生有嫡子睿嘉,却因性情稍逊于谢惠妃,致使太子之位迟迟不得确立。
故有戏言:巾帼不让须眉。朝堂之上,东边日出西边下雨,禁宫绣帏间,何尝不是,得将新桃换旧符。继而,诸多目光有意无意间看向一人,此人身份甚微妙——国舅朔宁侯沈赫。
(沈赫,字延召;号嘲风。)
与朝阳正宫皇后——沈卉,为同胞姐弟。少时曾是昊帝尚为太子时的伴读。后与太子共同师从于护国相王云徵,习武修文,颇得云相王赏识及真传。
皇后对于幼弟更是珍重无比。尤其父母相继离世后,卉皇后愈发是“长姐比母”,对弟弟赫如对亲子般挂怀。至赫年满及冠之岁,所加之冠便是一顶标明“朔宁侯”的宗侯玉冠。随后,从禁军到殿前司鸾仪卫,如系谢公登云之屐,顺数当当加入到文东武西紫袍金带班列之间。
惜似应了“人无十全”之说,年轻的国舅爷虽在朝堂上足下青云缭绕,私家之势却如是踏着早年的几则谶语,步步未空。
“华年开府,三九齐家。鸘妻凤子,鸿雁展臂。封印督鸾,标品朔宁。信守紫函,怆辞帝阙。”
沈赫与冠礼之后,娶南阳安氏女为妻,即是昭武九姓之一,安旭嫡女安芫。安氏女子性情醇善温良。与夫君情深意笃,琴瑟和谐。只是美中不足,过门七载竟未曾育下一男半女。赫亦不愿纳妾。故而引得皇后不顾禁忌礼数,硬是迫得沈赫于本命年时递本告假,携妻远游。
如今,当赫领着终见喜脉的妻子回归帝都侯府,书房中的拜帖信札竟已堆积如山。便是更衣的功夫,门外就接连站下两位宫中内侍,御前总管太监守忠、皇后宫大太监守仁。门神贴符似的。立在门廊两侧,相对着嬉笑恹恹却寸步不让。
时值昌历元祉七年,春暮。帝都尚京郊外。
西林猎场,紧邻皇陵之南,北眺苍岭,西衔驰道,东接帝都,南邻梵音佛寺——同量寺,风水上佳运相悠长。
恭从昊帝谒祭过先皇及护国相王双灵之后,昊帝游兴未尽,便传旨摆驾至西林猎场,射圃游戏。御前除沈赫随行,还有兵部参赞邓绶,户部尚书陆歆,独孤坚之子独孤澹。
(邓绶,字琚遥。)
(陆歆,泰和公主再嫁夫婿。)
按时下之风,世家子弟奉伦常习六礼,骑射之术不可或缺。连跟在父皇身边,年仅两岁的二皇子睿骐,也是一身小巧玲珑的箭袖骑服。虽拉不得弓,却也知道在旁往父皇手中递送雕翎箭支。憨态可掬之态惹得君臣们频频畅笑,也因之把不稳弓而致射击多失水准。
君臣几人中,陆歆不习武,张弓搭箭的动作难免僵硬。勉强拉得满弓,一张玉面已经涨得通红。近旁的邓绶,虽居文职却也受过名家指点,此刻竟因憋笑憋得只觉腹中串气。又恐君前失仪,索性向一边草中一方大石上腾身一跃盘腿坐下来。
独孤澹牵着已会说话的皇子睿骐,在陆歆身后几步远处。为这位比较年轻的尊长辈站脚助威。
论及辈分,泰和公主系先皇炫帝幼妹。虽与昊帝的年龄相差无几,却与当今皇帝为姑侄辈分。故陆歆平素与昊帝及其他同僚之间,如沈赫、邓绶等人,仅论君臣义挚友谊极少言笑。更淡漠了亲缘故。
“陆伯父,您这般持弓拖延下去,可不是要脱靶。”独孤澹一手牵着小皇子,一手拄着一张与他等高的劲弓。颇为好心的提醒道。小皇子睿骐也一蹦一跳的催:“姑祖,快射快射······”
这厢话音未落,那边大石上的邓绶,已经笑得歪趴在石头上坐不稳。直令陆歆笑得心慌意乱,索性松了劲将箭只摘下。邓绶一见越发笑得从石上滚落。随之一跃起身倚住大石笑解:“无泰和公主的口谕,你道是驸马公敢随便射?··········”
“琚遥兄,君前答对出言不恭,是何居心?亵辱皇亲嬉戏皇子该当何罪?还不住口么!〃
邓绶闻言浑身一凛,回头见,叱问者正是朔宁侯沈赫,平素此人春风和煦,极少有这般严辞冷斥,然细品之后,方觉喝斥之中还是留有回旋余地的。闪思之下,忙抢两步,向陆歆一揖到地。“言笑过甚,断无狎戏之意。望陆公海涵。念绶年轻多加担待。”
陆歆只含笑点头,虚扶了一下,便牵着独孤澹和睿骐坐向一边说闲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