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你的事……”她含糊地说,声音泄漏了哽咽。
他转个身,将她的脸揽进肩窝,她抗拒这种温情攻势,挣扎着要离开,他却搂得更紧。
“想到你受过这么大的伤害,我很舍不得……”他沉重地说,感同身受地疼痛着。
倪巧伶安静下来,闭上眼,倚靠着他。
那是她心中一道无法抹灭的伤痕,伴随她的成长,影响了她的一生……
第八章
倪巧伶原本还有个哥哥,两人差四岁,自小感情就很好。
她崇拜会念书又很能玩的哥哥,每每跟朋友谈起他,语气中总掩不住骄傲。
国三升高中那年暑假,哥哥考上成大建筑系,向同学借了机车,偷偷参加考照。
拿到机车驾照的那一天,他从外面打电话回家给倪巧伶。
“伶,我考上驾照了!你到巷口来,哥载你去兜风。”
那天,天气阴阴的,倪巧伶虽然是第一次坐机车,但望着哥哥宽阔的肩膀,有种安心的感觉。
倪家家教很严,兄妹俩总是结伴冒险,在沉闷的生活中寻找乐趣。
“下个月我就要搬到台南住了,你一个人会不会寂寞?”哥哥略偏过头问她。
“不会,我要努力念书,三年后,当你学妹。”倪巧伶往乐观的方向想。
“那好,到时候你搬来跟我一起住,我来照顾你。毕业后我先留在台南工作,等你念完书。”
“妈会答应才怪,你可是她的宝贝儿子,一天没见到你她会吃不下饭。她到现在还在气你不考台大土木。”
“男人为理想战争是必要的,不要被外力左右,等我走出自己的路,以后,她会以我为荣的。”他自信地说。
“我一直以你为荣。”她为哥哥加油。
那些风中的对话言犹在耳,没人能料到,回家途中的一场车祸,粉碎了所有意气风发的梦想,也粉碎了一个家庭。
倪巧伶的哥哥被辗入卡车轮下,肚破肠流,当场丧生,而她的脚踝也因被卷入机车热烫的引擎中,烫焦了一大块皮肤,伤口见骨。
每当想起母亲在灵堂上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着:“为什么,为什么是你……”倪巧伶便恨不得死去的是自己。
倪家一脉单传的香火断了,乌云从此笼罩,倪巧伶成了母亲眼中害死她哥哥的凶手,是她明知危险却没有阻止这场灾难发生。
尽管倪巧伶努力用自己的方式代替哥哥活着,母亲却再也不曾给过她一个笑容,她成了家中可有可无的存在。
考上成大后,走着当初哥哥要走的路,离开那个失去笑声只剩死寂的房子到台南念书,甚至毕业后回到台北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都没有出现任何阻力。
她想,或许大家都觉得松了一口气。
过往一幕幕自眼前掠过,倪巧伶强忍着眼窝的酸痛,离开蒋拓坐直身来。
“在那场车祸中,我哥哥过世了。”她轻描淡写,不想沉浸在无法改变的历史伤痛中。
“你跟你哥哥感情很好?”他揉揉她的肩,安慰她。
“够了!”她皱起眉头,转头质问他:“我跟我哥哥感情好不好关你什么事?少自以为是,就算你知道又能改变什么?挖人家伤疤很过瘾?”
蒋拓不语,只是静静地凝视她,仿佛愿意成为她宣泄情绪的出口,愿意承担她所有无法以言语表达的痛苦。
倪巧伶却厌恶起自己的情绪化,她原本不是这样的,再怎么难受也不会将情绪发泄在无辜的第三者身上,她到底怎么了?
“我吃饱了。”她盖起饭盒,吃不到一半。
“还有汤。”蒋拓从塑料袋里拿出汤来。
“不想喝!”她像再也受不了他的温柔体贴,大声嚷叫。“以后,不要再送便当过来!”
她自知失控又放不下身段,说完,憋着一口气,推开安全门,匆匆搭电梯离开“擎天大楼”。
蒋拓一人坐在阶梯上,轻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