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礼物甚好,夫妻结发,永不分离。”龙傲池解下项间盛放护身符的锦囊,将这束已经难分彼此的发丝妥善收藏,贴着胸口挂好,心满意足。
归澜从没有像此刻这样凝神看着龙傲池,看着她柔情似水的笑容,与她严肃冷峻时的模样完全不同,与他心中无法忘怀的阿无渐渐重叠。他一直不明白,为何当初会对阿无动心,现在他终于有了一丝了悟,能让他动心的那个阿无从不曾离开,她就是龙傲池,她对他的情意,他其实早就感受到了,只是过去不愿相信而已。如果这是爱,那么他承认,他或许早就爱上了她,早在阿无出现之前就已经动心。
从库房回到卧房,下人们已经收走了碗筷,远远退开。两人关起门携手并肩坐在床上说话。
“清幽,你整夜操劳,还是睡一会儿吧,不要累坏身体。”归澜劝了一句,又大着胆子小声说,“我……我陪你一起睡可好?”
龙傲池闻言,第一反应是周身发热心跳加速,也不知道哪来的羞涩让她从耳朵尖一直红到双颊,柔情似水盯着归澜,颇有几分欲拒还迎的味道。
虽然龙傲池仍是男装打扮,虽然她的容貌没有变化,未施脂粉素面朝天,不过他就是觉得,在床榻上拉着他的手那样看着他的她,充满了芬芳诱人的气息,让他心驰神往想入非非。他完全是情难自禁,忍不住,说出了刚才那种恬不知耻的话。他真的想陪她睡,哪怕仅仅是同床共枕守在她身边。不过他也是忐忑的,不安的,话说出口又怕是自己这种得意忘形逾越的词语已经触犯了她的忌讳,被她理解为他是献媚邀欢。
于是他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一个人睡可能有些冷……”
这简直是越描越黑,他紧张地等待着她的答复。
接着他看到了她忽然皱眉叹息,收起了似水柔情。
他的心一凉,慌忙垂了眼眸松了手,本是在床上坐着,却不露痕迹滑到床下,想要换成跪姿,然后趁着她还没有生气发火,说出一些补救的言辞。
“你这是做什么?”龙傲池眼中的阴霾又多了几分,“你是不是以为我生气了,是不是在担心我会因刚才那句话就责罚你?你其实仍将我当做主人对不对?”
他被她拉起,重又坐回床上,由着她靠在他的胸膛,听着她说话。
她没有解释没有安慰,因为她知道言辞是没有用的,他其实已经比以前有了进步。于是她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她转而谈起了正事:“潜渊,第三次试炼已经算是通过,本来今日我想带你去贤王殿下那里正式拜师。但是昨晚我接到了紧急军报,恐怕过了中午,我必须要离开京城。我想你陪着我一起,你可愿意?”
虽然龙傲池没有解释,不过归澜隐隐意识到,刚才自己是误会了她,她应该是有正经事所以无暇休息,才会皱眉叹息。她不是责怪他,不是厌烦他的大胆主动。他满含歉意,想要立刻道歉,又怕干扰她的思路,就暂时没有开口,而是顺着她的话题用心听。
何况她说的事情,他的确是感兴趣的,他好奇发问道:“清幽,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了?马上就是岁末年关,你还要外出征战么?”
88年关之乱(上)
龙傲池一谈起国家大事,就会暂时抛开生活上的烦恼,听归澜问话知他也感兴趣,就不隐瞒如实说道:“是澜地那边接连发生了五起奴隶大规模反叛,出事的地点都是盐场或矿山这等重要物资所在。我留在澜地的军队虽然严控镇压,不过难免造成损失,还要防备其他地方再生事端,有些吃紧。本来我不想太操心,故意要磨练我的几位下属,但是昨天报上来澜王迁徙途中忽然发生意外,护送澜王的队伍告急,我不能再放任不理。”
“我从世子那边探听到,他们说近期确实要有一番动作,澜王堂弟也是有复国图谋的,莫非他们的行动已经初露端倪了?”
“澜王那位堂弟除了不肯迁走之外,表面上装得老实,暂时未露马脚。不过我们怀疑就是他暗中唆使并提供了物资支持奴隶们反叛。”龙傲池的眉头更紧,沉声道,“而澜王出事的地方已经离开了澜地境内,在我大昭的枫华郡。郡中枫华城是扼守两山之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要塞,澜王迁徙先头队伍主要是五千精兵押送的献给圣上的奴隶和物资,澜王及家眷居中,我军大部队断后。谁料当日澜王刚刚进入枫华城,城守刘捷突然下令关起城门,截断了后续大部队。我们探知的情况是刘捷与奴隶叛军串谋,扣下澜王,企图威胁朝廷,索要好处。刘捷妄图得到更多犒赏,而奴隶叛军希望圣上颁布特赦给他们自由。”
“这事情表面上似乎澜王是无辜的,不过联系到澜地的动荡和世子提的阴谋,或许澜王正是幕后操纵之人。”归澜冷静地分析。
龙傲池现在已经觉得自己仿佛是正在与精明强干的同僚讨论问题,她对于归澜的透彻认识清醒思路十分欣赏。她点点头表示肯定,继续说道:“你刚才讲的不错,但是无论有否阴谋,为了安抚人心,朝廷都不可能不管降臣死活。集合附近兵力强攻枫华城其实并不难,难再如何保下澜王性命。圣上明着已经派遣了亲信大臣去安抚,让匪徒们相信朝廷愿意答应他们的条件。但暗中又命我秘密前往枫华郡协助确保一切顺利。我想也对,若我亮出旗号带兵前往,怕是匪徒们惊惧更重,再生事端。现在我计划除你之外再带十名护卫,分头向着枫华郡出发,到城外营中再聚,先了解情况再伺机潜入城中。你和我一路,骑马快行,以小雪和赤兔的脚力三五日就能赶到。等办完事情回来,我们再去贤王殿下那边补上拜师仪式。”
“嗯,只要你不嫌,我自然愿意与你一起去任何地方。”归澜郑重回答。
因归澜这样的回答龙傲池的眉头舒展开来,不由自主心情大好,微笑道:“从今往后,你除了是我夫君,按入门先后你还是我的师弟龙潜渊。你是想叫我娘子,还是称我一声师姐呢?我可不许你叫我师姐,那样好像显得我很老。”
“……娘子。”归澜用细若蚊蝇连自己都听不太清楚的声音,喊出了他过去从来连想都不敢想的那个称谓。他在心中同时也一遍遍默念,情真意切,充满了无比的幸福和喜悦。
原来他已经是她的夫君,她也愿意成为他的娘子。
事态紧急,两人抓紧时间休息到中午,又吃了一顿饭,就不敢再耽搁,收拾好行装,启程前往枫华郡。
连续七日昼夜兼程,龙傲池与归澜终于到达枫华郡地界。他们翻山抄小路,远远已经能够望见枫华城外军队驻扎的大营。
若非他们两人都是习练上乘内功,□坐骑为宝马良驹,否则如此疾行赶路,马背上吃睡,寻常的人和马儿绝对是熬不住。即使如此,在进入大营之前,龙傲池还是决定要小小休整一下,洗去脸上风尘,让马儿们喝水吃草,免得一会儿连人带马都灰头土脸的模样让营中将士们看不过去。
临近年关已是隆冬天气正冷,但枫华郡为山中盆地比京城稍暖流水未冻,只冰凉扎手。
归澜看出龙傲池想要洗脸喝水稍事休整,他就先一步用竹筒盛了泉水,运内力捂得温热了,才递到龙傲池面前。
龙傲池笑着推辞道:“我可没有那么娇滴滴,有水喝已经不错了。潜渊,你也收拾一下头脸,一会儿入营时精神抖擞一些,我就对他们说你是我师弟,这样以后行事能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