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分钟,艳艳竟带上来一个金发碧眼的洋女人。想到她以前工作的大酒店是外企,也就不奇怪了。
“你男朋友?”洋女人看过我后转头向艳艳。
“不是,”艳艳露出调皮的眼神,“是个花花公子。”两人用英语交谈,我假装不懂,向她们傻笑。
“花花公子?我没见过中国的花花公子呢!”洋女人认真打量我。听口音不是美国佬,一头卷发和火暴的身材比较惹眼。五官长得很一般,通通偏大、偏粗、偏红。艳艳介绍,是住香港的英国人,叫帕蒂。艳艳介绍我名字时,特别解释了含意。
“文化大革命,你是暴徒?”帕蒂兴奋又恐惧的神色,夸张得吓我一跳。等艳艳翻译完汉语,我说:“你是说红卫兵吧?我是暴徒的弟弟,是红小兵。”
艳艳的英语和她的普通话一样,有很浓的江浙口音,红卫兵、红小兵两个词她总找不到单词,我差点帮她说。帕蒂可能对那一段历史有所了解,反而讲对了这两个词。
全市最大的警察(6)
“你一定是赞成文革的,所以才取这个名字。对不对?”帕蒂的认真劲烦人。我笑道:“谈不上赞成或反对,至于我的名字,与文革无关,因为我姓文,我母亲在皮革厂上班时生下我,所以叫文革。”我容易解释清楚,艳艳翻译大费口舌,帕蒂还是似懂非懂。翻译完,她不耐烦地嚷嚷:“不理你们啦!我中午没吃饭呢,吃饭去了。喂!你不是来我这里混饭吃的吧?”她问我。我说:“今天不吃你,今天让你吃我,将来讨饭到你门外,你赏点剩的。”
“好呀!”她笑道,“你真的讨饭到我门外,我免费请你吃上一个月。去哪吃?说吧!”
“派斯蒙!”我答道,那是一家很高档的法国餐馆。她楚楚动人的眼睛眨巴了几下说:“你发烧呀?那里一餐几百美元呢?”我说:“要不怎么像花花公子?”
半小时后,她们才出得了门。我趁机去银行取出做“野导”余下的一千美元。两个女人已是一身光鲜、略施粉黛,仿佛出席什么外交活动。可惜我没一辆香车搭配,只好打的,BMW又一次刺痛我。
8
“派斯蒙”我是第二次光顾,上次是做“野导”时,一个纽约豪客请的。对西餐说不上喜欢和不喜欢,偶尔吃上一两次,目的为了有吹牛的资本,当然是去那些低档的馆子吹。
帕蒂不必说了,艳艳也是吃西餐的老手,她一定记得我有个民工的身份,怕我出洋相,关切地说:“这里不能抽烟的,千万记住。要我帮你点菜吗?你喜欢吃什么?”
我正在望不远处一个眼熟的背影,随口应道:“好的,随便,能吃饱就行。”声音稍大了点,马上引来几道鄙夷的眼光。那个眼熟的背影也转头,我看清是谁了,“全市最大的警察”。他淡漠地望我一下,立即回头。人家官大,哪记得我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开胃酒来得正是时候,我端杯灌了一大口。艳艳在我耳边轻声说:“斯文点,等下帕蒂的男朋友也来。”她坐在我旁边,气息触到耳朵,我心旷神怡。
一个很高的白种男人走到我们桌旁,向东、劳剑够高的了,也没他高。这人有张马脸,神态不知是傲慢还是扮酷,帕蒂介绍叫马歇尔。我留心到他和我握手后,用手帕使劲擦拭。对艳艳悄声说:“你问帕蒂,她男朋友是花花公子吗?”
艳艳嘻笑着翻译,马歇尔愠容满面,厉声对帕蒂说:“粗野的人!他不懂礼貌吗?”帕蒂解释说:“开玩笑的,你别在意。”艳艳发现气氛不对了,忙说:“对不起,我朋友刚才太冒昧了。”马歇尔一点不买账,冷冷说:“小姐,我们交谈,请别打扰。”艳艳脸泛红光,我翻眼瞪他,他根本不跟我对视,继续埋怨帕蒂:“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要跟中国人交朋友,你偏不听。他们只会繁殖,没有信仰、没有教养、没有主见,愚昧无知、肮脏粗鲁,活得像一群低等动物……”
“Fuck you!”我大骂打断他的话,“你有信仰、你有教养?bullshit!公共场合不尊重女人,还公然侮辱一个国家的人民?Sonofabitch,请你马上离开!getout!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我十分恼火,拍桌而起,恨不得骂出所有的英语脏话。马歇尔也站了起来,铁青脸与我对望,我似乎不用仰头也比他高,手指大门,直到他悻然离桌。
“对不起,帕蒂小姐,我不得不这么做!”我忿忿地坐下。帕蒂一脸窘态说:“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非常抱歉,请你们原谅。”她居然没跟马歇尔走,这女人不错。
全市最大的警察(7)
“先生,有位先生请你喝一杯,他说,祝你今晚不被出租车洗劫。”服务生端来一杯酒。我接过杯自个笑了,转头看向盘新华的位置,他正朝我高举酒杯。
“又耍我一次,骗我当翻译,真赖皮!”艳艳娇嗔的样子,我不喝酒也能醉。刚才一时兴起,撇开了她这个翻译。她又问:“喂,请你喝酒那人,干吗祝你不被出租车洗劫,怎么回事呀?”我添油加醋把那晚醉酒的事,当笑话讲了一遍,吸毒自然省掉。两个女人听完,抿嘴笑了好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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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没带钱吧?”用餐结束,艳艳问。我笑嘻嘻说:“怕什么?大不了把你抵押在这儿,老板巴不得呢,恐怕还要回请我一顿!”她在我胸口擂了一下,力道比小云差远了,恰好舒服。
帕蒂感觉过意不去,非要请去她们酒店的酒吧坐坐,我让两人稍等,去和站在餐厅门外的盘新华打招呼。
“今晚就餐的女士当中,数你的女朋友最漂亮。”盘新华微笑和我握手。他穿得很正规,那让人自惭形秽的气质,人海中你能一眼认出。他又道:“我没猜错的话,你女朋友叫赵艳艳。”我笑了起来,又沮丧说:“天鹅肉想吃的人太多了,就怕轮不到我。”
“没搞掂?”他奇道,“你不差的呀?敢于当众教训洋大人,女人就爱这个。加把劲,肯定成的。去吧!别让人家久等了,改天咱们再聊。”几句话说得我信心勃勃。
回走时,看见有辆“三菱”越野车驶过,很像向东的。
“那人是谁呀?像个明星。”艳艳在酒吧坐下问。我告诉盘新华的身份,她说:“难怪眼熟,电视上见过,看不出你交际蛮广的。”我道:“广个鬼,刚才不是跟你讲我酒醉遭洗劫了吗?第二天在派出所认识的!”我讲出拿错名片的事,她也忍俊不禁。我说:“大概他对你的名字印象深刻,要不然,早把我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