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如自嘲地呵呵一笑,一直强忍着的泪水项刻间滚落,她无力地跌坐在那虎皮铺成的椅子之上,这三十年来的伪装项刻间毁于一旦,在他们的面前,她再也没有了那份严肃与冷冽。在他们的眼中,她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妇女,一个受了委屈而痛苦流泪的妇女罢了。
“可是到如今,我仍旧没有后悔当初用死胎换了汪儿你,因为我姓林,我有责任。而我从小也被灌输着我的责任,所以我一点也不觉得后悔。若真的要说我做错了,唯有在林汐筠这件事上错了。那年是我太贪心了,因为皇上的心思全部在万风仪的身上,到最后竟然连皇后殿都不再驾临,当时我就想到了名动京城的林汐筠,我想,这样一个角色的女子皇上应该能看上吧……于是我就让她进宫贺寿,可是却被珏儿你看上了,进而铸成了大错!”
说到这里,独孤珏的手突然一颤,眼中顷刻间流露出自嘲的笑意。
“自从林汐筠出现后,我便出面干涉你对她的感情了,我害怕,真的很怕有朝一日你们兄妹会铸成大错。不过幸好的是,还好她的眼中只有一个陵王,以至于你们根本就没有机会。我以为只要林汐筠对你不理不昧的话,这样你就会放弃。可我却发现,你对她的兴趣却像是越来越浓厚了……所以我的反对激烈了,而你对我也开始慢慢疏离了,是我没有处理好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导致了最后你视我为仇敌。”
“姑妈,林家的责任,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寐思看着她的痛苦,不忍的上前,来到她身边。
“不是对我重要,是对整个林家重要,你明白吗?”她凝泪而望她,“为了这个林家,我背负了三十年的愧疚与自责,可我不能喊一句累,因为林家子女没有喊累的资格。”
“所以你为了林家,就要将那些痛苦施加在下一代,对吗?”独孤珏的手紧紧握拳,无限的冰凉充斥着他的全身上下。
项刻间,四周充斥着一片冰凉,所有都沉默了,没有人再说话。
林雪如早已是泣不成声,像是想要将这么多年来的压抑全数宣泄出来,所以她一哭,便再也止不住了。
整个侧殿内,唯独剩下林雪如那放声的哭泣声。
而寐思却是这样静静地站着,独孤珏便是那样看着,看着她受伤的血,早已经将整个纱布浸透。
“你真的想要流血致死吗?”他突然开口。
这时,她才发觉自己的手,感觉到了疼痛,感觉到双手的麻木。
独孤珏起身,朝殿的东面走去,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瓶金疮药与纱布,然后走到她身边,为她拆开那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当看见她双手那骇目的疤痕时,眼神怔了一怔,许久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皇上?”她叫了一句失神的独孤珏,他才回神,将金疮药洒上她的伤口之上,她的手因疼痛而隐隐颤抖着,又凉又麻,还带着锥心刺骨的感觉,她不由地倒抽了一口气。
“现在才知道疼?当初握刀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喊一句疼?”他洒完金疮药要拿起纱布,为她的手重新包扎起来,一图又一圈,几乎成了个肉粽子一般他才罢休。
包扎完这一只,他又开始了另一只。
寐思低着头,看着他的动作,不由地问了一句,“你后悔了?”
独孤珏对于她这没由来的一句话弄的有些奇怪,诧异地看着她问,“后悔什么?”
“若不是你林雪如,我就不会为了自己的亲妹妹,像个傻瓜一样付出了那么多。”她低低的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却让独孤珏的手怔住,嘴角匀勒出一笑,“后悔?付出了便是付出了,即使后悔又如何?能收回吗?”
“那你的意思就是,后悔了?”
可她的问话,却没有得到他的任何回音,只是沉默着将她的另一只手包扎好,便一语不发的坐了回去,又开始了他的沉默。
她站在原地,却再也无法开口说一句话,他的沉默是代表他在默认吗?若是他真的后悔了,今日她的所有解释所有问题还有什么可问的必要吗?
于是,她就.。这样沉默着站在那儿,伴随着林雪如那渐渐抽泣的哭声而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
后来,因为他们之间的沉默,天色一下便暗了下来,四周充斥着的是那浓浓的悲戚,微暗的烛火被风吹的忽明忽暗,他们的影子拉了好长的距离,交织在一起,错综复杂。
而宣儿终于还是忍不住的跑进了侧殿,她想,即使有再多的话,一个下午,应该都能说清楚了吧,当她奔进侧殿的时候,顿时感觉到了四周的气氛十分怪异,安静的出奇。
“小姐,该走了。”宣儿的声音很低,却在这空寂的大殿上格外响亮。这一声,也击碎了三人的沉默,林雪如的哭声早已止住,抬起那红肿不堪的眼眸看着林汐筠,再看看独孤珏。
而独孤珏的手至始至终都是紧握成拳,从来没有松开过,即使宣儿进殿唤她离去之时,也没有看她一眼。
看着始终不动的小姐,再望望那看也不看小姐的皇上,宣儿的心中没由来的一阵怒气,便道,“小姐快些走吧,陵王就在外边等着你呢。一个下午的时间,你们该说的,不该说的,应该都能说完了吧,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了吧。”
寐思听到这里,心头闪过一抹苦笑,最终还是放弃地点点头,“那,我走了,你们保重。”
说完,她便迈出朝侧殿外走去,而身后却响起了独孤珏的声音,“我没有后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