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都映得尤如白昼。
可轻轻没来得及惊呼这大自然的奇观,斜压在她身上的人,让她几乎瞬间停止呼吸。
他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在莹白的光线下,更显得毫无生气,枯槁萧瑟,那袭雪白的衣袍已经看不到原来的颜色,几乎都被殷殷的腥红染尽。
“奕哥哥——”
她吓得大叫一声,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大大的洞中,凄怆而悲寂,绝望又冰冷。
她扶起他的身子,仍有鲜血从他体内流出,她根本不敢用手去触他的鼻息或血脉,只有运起周身的力量,给他输送暖力。顾不得胸口撕裂的疼,也没注意身体中从小腹传来的阵阵刺痛,胸口的比翼鸟纹再一次被她激起,青蒙蒙的光色在白炽的莹光中,脆弱地颤抖着。
时间,跟着水声,嘀嘀嗒嗒地流逝。
她脑中最后刻下的坠入深渊中的印象,是他在青亮的闪电中,狠狠地推开了自己的身体,让那道青亮的闪电直接落到了他的身上,她挣开了姬凤倾的怀抱,不顾一切地扑向他,他的笑缓缓地消逝在一片炙光中,她感觉世界末日到来般的恐惧,痛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无以负加,她不要他离开她,他不能又这样笑着孤独地一个人离开。
心中又急又气,气息一片混乱,哇地一口吐出了鲜血。
她不管不顾,又运掌紧帖他的心口,口中不自禁地急唤着,“奕哥哥,你不能丢下我,快醒过来,醒过来。奕哥哥……你答应过我,要跟我在一起,不会不理我,也不会不要我的……奕哥哥,醒醒,醒醒啊……奕哥哥……”
鲜血,一汩汩地溢出嘴角,她心中的绝望也似那黑洞般,越撑越大,越来越沉,可她的手怎么也不愿意从他已然没有跳动的胸口挪开。她再看不到那双狭长而美丽的眼眸了么?
害怕,恐惧,似潮水般淹没了她的意声,她大吼一声,“姜霖奕,你再不醒过来,我也不要这样活着。如果你要为我死掉,这就是背叛,你知道吗,知道吗?”
比翼鸟纹依然只有她身上的一半,孤独地翼动着,无法唤醒属于它的另一半,而悄悄泣血泪下,三百年呵,它等了三百年,第一次相会,却也是最后一次的绝别,它还没有并到它的身体上,它又先一次为它而去了么?
“奕哥哥……”
力气,瞬间就似被那深不见低的黑洞吸光。
他的身体一下倒进了她的怀中,她已经感觉不到痛。
“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你不可以,不可以在偷了人家的心,就走……要走,我们就一起走……臭狐狸,你知不知道你好自私啊……我不会让你如愿的,就是阴曹地府我也要追着你,你别想……摆脱我……”
在轻轻抱着姜霖奕要倒下时,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在她旁边一步之距,“兰儿,不要!”
姬凤倾早就醒了,他听到轻轻的痛呼疾唤,努力想睁开眼去安抚她。可是在跳下来时,他们都急着想护着她,这方摔下来亦伤得不轻。好不容易聚起力量,却是看到她欲自绝的模样。他撑起身,及时拉住了她的手。
“兰儿,不要放弃!”
即使明知道那个男人应该是已经去了,他仍选择欺骗她,因为他答应过姜霖奕,要好好照顾她。
轻轻抬起头,看着姬凤倾时,面容已经空白一片,凝着他的大眼中,空洞沉寂得仿佛一具没有灵魂躯体,没有一丝波动,好似已经识不得他是谁一般。
他心中一震,瞬间清楚了一个事实,她的心也跟着那白袍的美丽男子一起逝去了么!一时间,他再吐不出一个字来。如果这是事实,他如何能完成那个嘱托,姜霖奕又怎么能料到,他的死于兰儿来说,也是无法挽回的痛和绝望。她对他的爱,也足可以再一次亲手扼杀了她的生命呵!
在他怔然无措时,一个尖锐阴冷的笑声响起。
“哈哈哈,死了,花云逸终于又死了。哈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你们终究是逃不开命运,逃不了天罚……只有我,只有我可以……哈哈哈……兰姐姐是我的了,永远都是我的——就是你姬凤倾乃赢帝的转世,再世帝星,也阻碍不了我,哈哈哈——”
距离他们不远,一抹漆黑的佝偻人影,以奇怪的姿势卡在两根晶石柱间,漆青的液体还顺着柱顶一下滑到柱间,可见他是直落在柱顶而卡进了柱间,现在只有一只枯手伸在外,手中还举着一个方正的玉物,极兴奋地摇晃着。
“哈哈哈,兰姐姐是我的,天下是我的,尚朝是我的,我要活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与兰姐姐永远在一起……在一起……唔……数星星……”
突然,一柄雪亮的刀尖穿出了他的胸膛,将他从中劈成了两半,他手中的玉物砰地一声掉落在地,滚到了轻轻的脚边。
“妖孽,杀了你……一切都结束了!”
花冥霍然眼大了眼,瞪着眼前的男人,不敢置信,“你……你居然……杀……我?”
“是,我杀你!我应该早就杀了你,即使你是我的血亲又如何,你还是狠心杀了我们一家二百多口人!”
黑亮的眼,映着他胸口烁烁生辉的黑曜石,幽伤而绝决。燕九州再一把抽出大刀,花冥瞬间失了全部的力量。
但在花冥垂息的一刻,他突然又咳又笑起来,那笑声阴惨而诡谲,“呵呵……你这个假男人……别以为就此可以结束……没那么容易……她的诅咒永远也……解不了……我要带着这个秘密……下地狱,呵呵……等她……”
燕九州一把抓起花冥的头,大吼,“该死的,告诉我,她的诅咒怎么解,怎么解?”
可耐何他再吼再摇,那颗枯歇的头颅再没有动弹一下。
一代大神官,一个掌握了尚朝三百年的妖怪,一个末伽族百年难得一遇的灵力天才,一个百年痴恋的男人,就这么去了。这份执着,令人唏嘘惋惜。却仍是丧心病狂地留下一道迷题,继续遗害后人,便是有丝同情,也随之灰飞烟灭。
姬凤倾赫然回神,看着轻轻,她无神而呆滞着,双眼又红又肿,她的心该是如何地深痛,可是却依然无法流出眼泪来,心中抽搐,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双泪划下,“兰儿,不要放弃。还有希望,还有希望啊!”
燕九州大步走了上来,扶过姜霖奕的身体,与姬凤倾对视了一眼,默契之间,也明白彼此心中的意思,他急道,“轻轻,他还有一息心脉尚存。我们帮你救他,你快醒醒,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