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公子一旦得新毒入体,若毒性愈强,他身体内深潜不发的毒性也愈是狉狉不安,如一旦压之不住,便得毒发,他有异门心法相护,自会自理体会毒性,虽不致身死,却是异常痛苦,于他身子大有伤害。当下孟公子以解毒心法替叶如婷解毒,约莫一炷香光景,也只能将叶如婷体内之毒一小半引至自己掌上,再也引不出剩余的毒性。他只觉内息微乱,自身之毒狉狂,当即收了掌,向旁挥出,将引至掌中的毒性尽数排在一边的石面之上,只见黑黢黢一片黑物中混着黑色的血。便盘膝自理一番,才感身内不安的毒性安稳下来。
叶如婷身上剧毒被驱小半,过不了久便醒了过来,开目时只见孟公子正忧心忡忡地望着自己,便道:“我所中之毒,毒性很厉害,对么?”孟公子怕他知道实情担心,微微一笑,说道:“没什么,只是你昨夜吃了那粒粒药之后,你体内的毒性尚未尽除,呆会你再吃一粒,我再动功为你驱毒,不久便好了。”取出一粒通解万毒丸来叫她服了,为暂制毒性而用,说道:“待你气力稍复,须得下得这潭水中去,我才能帮你驱毒,只是不知你信得过我么?”自昨夜二人孤男寡女深山共夜时,叶如婷起先难免对他有猜嫌之心,但后见他对己并无半分无礼的举动,后又与他长谈之后,从她言语举止中,便可看得出他是一个正人君子,叶如婷本又是单纯善良少疑之人,在那时对孟公子已没了半分疑忌了,此时听孟公子如此说,当即说道:“你将我从坏人手中救出,又如此帮我,从昨晚我就知人是一个好人,我自然信得过你。”
二人歇了近半个时辰,此时天色已明,东升旭日破岚而现。待叶如婷恢复些气力,孟公子扶着她下了石面,站在水边寻了一块下水的位置。叶如婷待要走下,孟公子忽道:“等等,我倒忘了,待你上岸时,全身湿漉鹿的,一时也难干,却没备换的衣服来换怎行?”叶如婷听了,不由得两颊红晕,低下头去,满面娇羞,低低的道:“那……那怎么办?”孟公子见她如此腼腆,自觉自己说话过于脱略,当即登高远望,只见山峦叠嶂,云封雾锁,不见边际,附近哪有一户一村,欲去借换件衣裳却也难得,他知叶如婷所中之毒非同小可,耽搁的时间越久,对她越是不得,不禁皱眉。叶婷婷也向四周望了望,说道:“如此只得先下山去,再作打算了。”孟公子道:“也只得如此。”当下二人顺那条小路下山,于路孟公子不时为她把脉,探她身上毒性,只是此处绵绵数百里竟是大山,过了一峰又是一嶂,他二人又不识路途,一路也不见人烟茅舍,崇山峻岭中,行了近两个时辰,亦是大山无垠,树海茫茫,不知出处。抬头看天色时,祝融南挂,已近了午时。
孟公子搀扶着叶如婷又过了一个冈子,眼前之路尽是崎岖小径,南山北岭中,二人缓缓慎行。又走出二里有余,孟公子怕叶如婷娇柔孱弱,走不得这很多山路,便停下来歇息,见不远处生着几颗果树上,沉甸甸地挂着滚圆果子,自去采摘了来,二人同食。孟公子笑道:“你是叶庄主的千金,如今却跟着我吃这样的苦头,我真是罪孽深重呀!”说完,二人相视笑了。歇了一会,孟公子又登高远眺,只见不远处有间草茨,喜道:“前面有人家!”叶如婷欢喜之下,说道:“我瞧瞧。”一边向孟公子站着的高石快快而去,不料脚下被石块一绊,拗伤了足踝,坐倒在地,忍痛用双手托着伤脚,不让它沾地。孟公子早奔过来,俯身来看,叶如婷羞羞答答,但疼得厉害,也只得由他将脚上白袜向下捋了捋,露出白晳*的足踝来,只见外踝上肿起了一个红包来,显是扭伤了足骨。孟公子一手托着她那伤脚,一手轻捏两旁踝骨,抬头说道:“你忍一忍,对上便没事了。”叶如婷的三寸金莲被他把在掌心,心中又羞又慌,不禁双颊飞彩,莹莹妙目如一泓清波,只望着孟公子,清波澹澹顿起潋滟,桃花面颊又添桃红。孟公子轻轻一扭,格的一响,挫骨回位,又寻了两块光滑的木块标着,包扎了。叶如婷脚伤难行,两人都犹豫了好半日,孟公子只得抱着叶如婷向那茅屋走去。 。。
第十五章 救难定缘
二人走近看时,见茅篱房舍前的一片空地之上,一堆杂乱的干草中躺着一人正齁齁而睡,却是四脚拉叉,张口朝天的睡相。孟公子抱着叶如婷绕到柴扉前,正待扣门,忽听那汉子含含糊糊地道:“美人……美人……别走啊……我来啦……呵呵……”却不见那人动弹半分,兀自睡着。二人一怔之下,已明白过来。叶如婷道:“那人在说呓语呢!”
孟公子三扣门扉,那人从美梦中惊醒,坐起身来,睡眼乜斜,迷迷糊糊中见是一个白衫男子怀抱着一个翠衣女子,正站在篱门外,他微微一惊,又揉搓了惺忪的睡眼再一看,立即从草上跳起身来,满脸春风之色,趋行而来将门开了。孟公子看他时,见他四十余岁,满嘴的胡渣子,身着蓝色布衫,脚踏一双破旧草鞋,背上还沾着几根长草,正自随风轻轻摇曳。孟公子因抱着叶如婷不便行施礼,便向他打了个稽首,说道:“我二人从山上下来,途中我这位朋友又不小心扭伤了脚,因见此处有间屋子,便寻了过来,不想打搅了阁下的清静,还请恕罪。”那汉子忙道:“不碍事,不碍事,二位且请里面坐。”二人见他如此热情好客,便随着他进了。那汉子一边走,一边回头笑道:“蓬门筚户的,也没有什么好招待二位,且请里面坐了,吃两杯粗茶。”
二人进得屋内看时,只见屋中摆设甚是简陋,只一床一桌,加有一凳,桌上放着一个长嘴茶壶,壶旁叠着七八个碗,四壁都泥墙,三壁空不挂物,只东边泥墙上悬着一张弓,一壶箭,除此之外,屋中别无他物了。那汉子从桌上取过两个碗来,端着各以壶中茶水清了清,又荡了荡,才一一满上,笑道:“二位如不嫌弃,茶水在此,自用便是。”孟公子将叶如婷放在一张凳上坐了,对他笑道:“主人家无须如此客气,我们叨搅片刻即去。”那汉子听了笑而不语,过了片刻,问道:“二位从山上何处而来?”孟公子答道:“只因从别处进得山来,入得深处,不知了方向,这才从荒山大林中寻路而出,不期却撞到了贵地。”那汉子摇手笑道:“什么贵地不贵地的,这是我平时上山打猎时夜间所住,这不,来了两天了,啥也没打着,今儿回去定要吃我那婆娘一顿絮叨。”二人得他殷勤相待,此时叶如婷听这么一说,当即从青丝中拔下一根翡翠簪子,向他递去,微笑道:“主人家,你将我这簪子取去换些银两吧,可说是你用打来的猎物易得,想你家夫人便不见怪了。”那汉子颈瞠目来看了片刻,随即连连摆手,口中连忙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如此贵重之物小人如何敢收!”叶如婷见他厚道,不肯收下,劝道:“主人家,你收下不妨,这东西我留着也无多大用处,倒不如你取去了应急用。”那汉子就是不收。孟公子取出一锭二十两的大银给他,那汉子三五回推却不得,只得收下,叶如婷便将簪子重插入发。三人寒暄了一会,那汉子道:“此地十里外有家酒肆,小人这就去沽些香酒买些熟肉,与二们来吃。”孟公子道:“不敢有劳大哥,我二人稍坐便去。”那汉子道:“不碍事,山路我走得惯了,你们先坐坐,我去去便回。”说罢转身去了。待他走出篱门,叶如婷道:“这人热心的很啊,在苏州城中可就难见到这样的热心人啦。”孟公子笑道:“你不也热心的很么!我那晚是被谁给救了的?”叶如婷听了,微微带笑,说道:“你说我啊?”言罢,又笑道:“是我啊!”语毕,二人相视一笑。
过了一会,二人听得细碎的脚步声响,都向外望去,只见那汉子怀抱一坛,腕挎一篮,已进了篱门,又笑吟吟地走进茅屋内,将那酒坛和篮筐放在桌上。孟公子道:“劳烦了。”那汉子一边将东西从篮中取出,一边笑道:“不妨,这些酒食都是用你们给我的钱买来的,没费多少银子,二位且吃些填填肚子。”说着取出了已包封好的一份熟牛肉,一份烧鸡,羊肠片并五七个馒头,最后取出两双箸子放在桌上。待他摆置妥当,提起那空篮筐,向二人道:“山下那酒家原不肯我带着他这筐儿上来,结果还是受不过我央求,只得答应了,说好的将这食物送上来后,我便得还他这筐子,现下我这就还他去,你们自便就是。”不待二人开口,转身又去了。二人互望一眼,便由孟公子揭了包封好的油纸,又从檀香纸中取出一双乌色长筷,递与叶如婷。他见桌子离叶如婷有些距离,伸手夹食不甚方便,便将那桌子移到叶如婷跟前,二人这才吃了起来。只吃了几口,孟公子便拔开坛封布盖,立即闻得酒香扑鼻,不禁叫声:“好香的酒!”倒满一碗,仰面吃了,只觉入口清凉,醇香可口。不由得又倒了一碗,正欲再喝,见叶如婷笑着道:“年纪轻轻的,就这么爱喝酒!”便将手中酒碗放下,微微一笑,问道:“你怎知我好饮酒?”叶如婷道:“那晚你倒在路上,我和爹爹遇着,我便走上去看,嗯!离得老远便可闻着好重的一股酒气……”她笑着微蹙了眉头,续道:“真不好闻!”孟公子听了只一笑,端碗仰脖又喝了个底朝天,笑中却无欢愉之色。过了半晌,孟公子叹了口气,道:“有时这酒也真是个好东西,我虽知酒不解真愁,但人在酒醉之时,却是万愁千愁尽不知啊,人在大醉时,这酒自是解了真愁了。”他说罢,神色黯然下来,又提坛满碗,再饮得干了。叶如婷听他说了,此时静静地看着他,沉吟半晌方道:“自昨晚见你独自望着月亮出神,又不时兴叹时,我便知你有许多心事,嗯……现在我想问你一件事……”说着目光直望着孟公子。孟公子勉意一笑,道:“你想问什么?”叶如婷道:“你以前也喝酒么?”孟公沉吟片刻,神伤之情再次形于面色,良久才道:“不喝,我那时滴酒不沾。”叶如婷听了,望着他手中那碗,悠然出神,轻声说道:“这就是了,想必你曾经是为情所伤,现在才会这样。”孟公子忽地身子一颤,看了她半晌,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叶如婷见他如此,心中不禁生有几分伤感。二人都静坐了一会,叶如婷定了定神,向孟公子一笑,道:“但你今日可不能畅饮了。”孟公子也重整了心境,偏过头来看她,问道:“为什么?”叶如婷笑道:“因为今天你得送我回家,此时你若喝醉又倒地了,我可抱不动你啊。”孟公子听了,不禁一笑,当即把手中那碗往旁一推,连声说道:“说得在理,说得在理。”便不再喝了。叶如婷又笑道:“待回得苏州城中,我再请你到天香客栈去喝,算是为给今日补上。我听说天香客栈那里的酒食俱佳,到时你有多少酒量,我还要见识见识呢。”这天香客栈是孟公子的六家商行之一,此时孟公子听她说要请自己到自己的店中喝酒,心中不禁好笑,却不说破,只是连声应允了。叶如婷想起他刚才黯然神伤之色,说道:“对了,你以前不喝酒,而现在却喝酒了,这其中的原因我现在不问,以后再问,那你会告诉我么?”孟公子看她片刻,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正在这时,孟公子忽觉头脑一阵眩晕,眼前微微一花,当即便感手脚酸麻,再是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了。叶如婷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了?醉了么?”却不闻应声,一颠一跛地来摇孟公子,没摇几下,也觉浑身又软又麻,眼前也是一黑,扑倒在孟公子身上,也是不醒人世了。
这时,那汉子从处走进,去桌上看了看,见二人已吃下不少酒食,嘿嘿一笑,俯下身来,伸手轻轻拔转叶如婷的脸来看,抚了抚,不禁哈哈的笑了起来,口中说道:“好个标致之极的小美人,看来老子今日艳福不浅啊!人老心不老,老牛也可啃嫩草!”不禁又放声大笑起来。
第十六章 救难定缘
待得醒转时;孟公子只觉全身似受缚一般,睁开眼看时,原来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身上指般粗细的麻绳左一匝、右一匝,密密麻麻将自己捆得粽子相似。他微惊之下,四处一看,眼前空空洞洞,徒有四壁,只身下一张床而已,却不是先前与叶如婷投奔的那茅草屋内的光景,左右亦不见了叶如婷。孟公子又是一惊,微一用力,身上绑的那粗大麻绳当即截截断裂,脱落下来。他跳下床来,定了定神微一回想,已明白过来,苦笑道:“平日里连毒酒也敢喝,却不想今日会被酒食中的蒙汗药给麻翻。”走去开了房门,顺着廊下甬道绕到堂上,原来此处是一个酒店装扮,堂上长凳方桌摆了七八张。这时正有两个客人吃完了酒,刚站起身来要叫会帐之时,忽见他们身子摇晃起来,接着那二个客人便扑身翻倒在地,跟着便走出两个店伙模样的大汉来。两个伙计一人一个,都倒曳着客人的一条腿,往后面托去,却正撞见了孟公子。此时孟公子已知此处并非正当酒家,当即上前,抻指往二人身上都只一指,却是封了二人的穴道,这两个伙计立即动也动不得,说也说不得,僵在了当地,只一对招子乱转,带着惊恐之状。那两个客人被提起拉着而走的腿当即摔下,砰地一声,着在地板之上。一个汉子正坐在柜台内喝着茶,听得声响,嚷嚷道:“你们干活就不会小心点么?”孟公子认得柜台中的那人,正是日间茅屋中飨食待己的主人,当即三五步迈近,立在不动,又目中顿爆出了怒火。那汉子忽见到他,先吃了一惊,随即便嘿嘿冷笑起来,直视着孟公子。
孟公子向来最厌恶伤天害理、怙恶不悛之人,若非得已,只得诛之。他斩陇西五魔便是殷例,五魔之厄只怪其自身连连杀人,作恶不断,孟公子又得先师遗命在先,遂灭之。此时他回想方才所见情形,心想也不知有多少辜之人断送在此,不由得生了杀心,只是不知叶如婷如今身在何处,是安是危。孟公子目光凛凛,冷意迫人心脾,一瞬也不瞬的看着那汉子半晌,始终是一言不发。那汉子心中不禁有些发毛,但他随便又定了定神,与孟公子冷目互视,心中却已不安。终于孟公子开口了,沉着声音冷冷地问道:“那姑娘呢?”那汉子本来是一时被他气魄所摄,因他见孟公子是一个年轻之人,心觉何惧,便又定了定神,心绪倒也稳了下来,嘿嘿一笑,说道:“我见那小妮子姿色绝佳,忍不住将她给花了,如今我已把她送到下面镇子上的妓院中卖了……”他言语未毕,孟公子已自怒不可遏,只见白影一闪,跟着只听啪的一声,极其清脆响高,那汉子已着着实实的挨了孟公子一记耳光,这一掌在孟公子怒意之下而发,掌力着实不劝,只打得他身子顿时往后猛退,直抵在身后那放酒的柜子上,那柜子被他身子猛力一撞,顿时便听啪啪啪啪地连响不绝,柜架上的摆着的酒坛纷纷摔下,坛坛罐罐尽裂,一时间醇醪四溢,酒香满室。那汉子又惊又怒,背靠着那柜子,一时作声不得,看着孟公子已发红的瞳仁半晌,才指着他吞吞吐吐地道:“你……你是什么人?”他语音未毕,只听飕的一声,他袖中暗藏的袖箭电闪而出,直朝孟公子的面门射去,却不见对手闪避,他顿时大喜,只道孟公子已然中了他的袖箭,当即便换过脸来,转惧为怒。看孟公子时,只见他呸的一声,那袖箭被他吐出,牢牢嵌入屋内一木桩之上。那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