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仪压低声:“如今那些臣子不敢将女儿送入宫,可往后呢?往后若是他们逼着圣上开枝散叶,充盈后宫,你又当如何?”
沈鸾唇角挽起一抹笑:“你当裴晏是那样言听计从的人?先前不还说他是暴君……”
“话虽如此,可还是得未雨绸缪。”
殿中青烟缭绕,雨声淅沥,金漆木竹帘轻卷,隐约可见院外鸦青色的天。
随意寻了一个借口,裴仪将紫苏等人打发出去,团扇抵在唇角,禁不住又笑出声。
沈鸾不解其意,拿团扇轻拍裴仪:“傻了不成,你笑什么呢?”
雨声濛濛,裴仪附唇至沈鸾耳边,低语二三句。
而后仰起头,笑望沈鸾。
少顷,果真挨沈鸾一顿打:“你胡说什么,我才不要、才不要……”
思及裴仪适才说的话,沈鸾泛红双颊,又气又羞,“谁稀罕你的东西,你敢送来,我就敢丢出去。”
裴仪捂着腹部,连声求饶:“不过是些小玩意,你害羞什么?”
沈鸾恼羞成怒:“你还说!”她气势汹汹,喊人送客。
裴仪笑得合不拢嘴,闻言,方扶着紫苏的手,自榻上站起。
青石涌路,苔藓浓淡。
到了外间,沈鸾自然没再和裴仪闹着取笑,油纸伞挡去绵绵细雨,一行人上了石桥,倏然瞧见湖中的红莲,裴仪眼前一亮:“你这红莲倒是好看。”
沈鸾笑言:“你若喜欢,回头我叫他们撑了小舟摘下,送去你那便是。”
裴仪摇摇头:“倒也不必这般麻烦。”
她转身,阴雨连绵。
沈鸾狐疑看着裴仪,却只听对方淡淡的一声:“小十六。”
身后除了随行的宫人,再无其他。
然不过一瞬,忽的,眼前有一道黑影落下,身影矫捷,如利剑出鞘。
雨雾朦胧不清,沈鸾只见那黑影直往湖中心,轻而易举摘下裴仪喜爱的红莲。
沈鸾目瞪口呆,怔忪片刻:“这是……”
小十六屈膝跪在裴仪身前,双手献上红莲,毕恭毕敬:“主子。”
裴仪漫不经心接过:“陛下的暗卫。”
明面上是护裴仪周全,实则是为了监视。
裴仪自幼生在宫中,这等手段见多了,也不觉得诧异。若是坐上那位置的人是自己,她也定会这般。
只是自从知晓自己身边有人盯着后,裴仪时不时就唤人出来,折腾一二,或是想吃城西铺子的枣糕,或是想吃城东的糖炒栗子。
只可惜无论她如何变换花样,小十六都面不改色,从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