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死在哪里?”裴醉朝焦成问道。
焦成一怔,抬手指着那一片暗红色的血潭:“那里。”
裴醉踩着粘稠晦暗的血液,一步步上前,蹲下,慢慢伸出手,从那一滩暗红的血痕中,捻出了那一枚铜钱,攥在掌心里。
李昀别开眼,悄然红了眼圈。
裴醉没停留,直接站了起来,再也不去看那一汪死寂的惨烈。
“走吧。”裴醉看见李昀通红的眼眶,轻声道,“不要沉溺于过去。”
李昀抬眼望向裴醉,只看到了一双平静如湖,冰冷似霜的眸子。
世人都说,为将者生来便该铁石心肠,杀伐果断,绝七情,断六欲,即使阵前天崩地裂,身形亦要如山川不倒。
所以,那人将所有哀恸都藏在了心里,封得死死的,半点都不敢露。
可满弓的弦易断,过刚的铁则折。
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裴忘归这样自我折磨。
“你才是。”李昀声音更轻,“过往不可追,该忘就忘了吧。”
裴醉抬手揉了一把李昀束得整齐的额发,在他耳边哑声笑道:“多谢,小云片儿。”
李昀脖颈轰地烧得通红,他推开裴醉的肩,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垂着头向门外走着。
“怎么了?”裴醉两步上前,拽着李昀的手臂,无奈道,“又嫌为兄贫嘴?”
李昀强忍着心头的无名之火,压着怒意与羞意,狠狠道:“这是漕运司衙门。”
“知道。”裴醉用力拽着他的手臂,失笑,“你走反了,这是入内衙的路。”
陈琛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拉拉扯扯的模样。
这眉眼含笑的人,还是他心目中那威风凛凛运筹帷幄的赤凤营裴将军?
这满脸怒意的人,还是他印象里那温文儒雅谈笑自若的大庆梁王爷?
陈琛咽了口唾沫。
算了。
正常。
就连他也一夜之间就变成了领两万驻军的指挥使。
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陈琛总是能很好的自我和解。
他笑着上前,把两人领到了漕运司衙门口。
向文向武小脸脏兮兮的,蹲在大门口,看见安然无恙的李昀,小嘴一瘪,无声地抱头痛哭。
老捕头难得露出一丝和蔼的笑容,可笑起来,更像个会吃人的千年藤树精,两个小书童本是无声抽噎,见老捕头如此‘慈祥’的笑容,吓得眼泪倒流了回去,互相搀着瑟瑟发抖。
焦成笑容一僵,木着脸转身,朝李昀拱手道:“殿下,这两个孩子自告奋勇要来状告清纶教,缠着门口的衙卫痛哭,很勇敢。”
李昀失笑:“多谢焦捕头相护。”
焦成本来想扯扯嘴角,后来,还是放弃了。
他面无表情地跟在谈征身后,如暗夜之影。
“下官明日会前去拜访。”谈征抬手相送,“今日,多谢二位殿下。”
“谈知府辛苦。”
裴醉摆摆手,望着知府衙门的人如散潮般撤走,转头朝着李昀笑道:“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