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宋拂忽然站不住。
&esp;&esp;这个草垛就在院子最角落的地方,看着寻常,她进出小院时甚至都没注意到有这么一个草垛堆在一旁。
&esp;&esp;她往前看,盯着那张熟悉的脸,心里始终留着些许的侥幸,盼着她再走近几步,就能看见弥丽古丽一如既往温柔的笑容……
&esp;&esp;“谁,谁能借我……”人虽死,尊严犹存,宋拂反应过来,扭过头来呼喊。她需要一床被褥,或者外衫也成,只要能遮住弥丽古丽的满身污血,只要能……让她走得有尊严。
&esp;&esp;“给你。”萧秉瑞当下解开自己的外衫,伸手递给宋拂,可后者那一声呼喊早已用光了全力,竟是连抬手去抓衣裳的力气都没有了。
&esp;&esp;人墙裂开一个口子,萧秉瑞咬牙往里走。
&esp;&esp;宋拂无力地站在原地,脚下仿佛被什么钉住,动弹不能。眼眶很热,可眼泪却仿佛被什么堵住,流不出来。
&esp;&esp;“六殿下……”她张了张嘴,声音嘶哑。
&esp;&esp;萧秉瑞看了宋拂一眼,见桓岫抬手挡住了她的眼睛,眼泪顷刻间从遮挡的手掌下淌下,小声地应了一声:“我知道。”
&esp;&esp;他明白该怎么做,只看了弥丽古丽一眼,便当即闭上了眼睛,循着那一眼的记忆,几步走到草垛前,将外衫盖在了弥丽古丽的身上。
&esp;&esp;他是真的曾对她动过心。漂亮动人的女人,从来都是男人竞相追逐的目标,他从不掩饰自己对弥丽古丽的心思,就如同他从不掩饰自己对身边其他女人动过心。
&esp;&esp;但,他从来没想过,弥丽古丽会死。
&esp;&esp;她还那么年轻漂亮,有恩爱的丈夫,还有乖巧的孩子。她应该再活上几十年,等白发苍苍,儿孙满堂的时候,说不定他还会过来跟他们夫妻俩喝一壶酒,讲讲年少轻狂时候的往事。
&esp;&esp;宋拂抖着手去碰桓岫遮住她眼睛的手掌,滚热的泪水从眼眶里不断往下掉。
&esp;&esp;她想拿掉桓岫的手,却只能紧紧扣住他的一根手指,无声地落泪。
&esp;&esp;“去请仵作……”萧秉瑞的声音就在身边,应当是盖好了衣衫,怕她担心很快就走了回来。这个男人虽然平素爱胡闹,可向来君子坦荡,自然明白要为弥丽古丽留下一份体面,也知道要让人为这条人命付出代价。
&esp;&esp;但,整个安西都护府,唯一能为弥丽古丽死后保全所有体面的人,除了她,找不出奶汤
&esp;&esp;老将军和老夫人吩咐了,要将这场丧事当做自家人办,不准任何人懈怠半分。
&esp;&esp;霍府的仆役婢女一时间忙作一团,白绫很快在府中挂起,就连门前都挂上了写着奠字的白灯笼,似乎压根不在乎这落雁城中旁人的指指点点。
&esp;&esp;霍府到底是霍老将军和老夫人做主,即便有人介意,也说不上话。
&esp;&esp;桓岫走到灵堂,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灵堂内,正与人说着话的素白身影。
&esp;&esp;弥丽古丽毕竟是小辈,膝下又只有一个年幼的儿子,且吕长真如今只能坐在轮椅上,许多事情最后还是只能靠着宋拂。
&esp;&esp;灵堂内,香烛味很浓,白绫随风飘动,荡悠悠的,连带着灵台上的香烟都随之飘渺。
&esp;&esp;宋拂穿了一身素白,神情看着颇有疲惫。
&esp;&esp;她已经熬了几夜未睡,精神自然比不得旁人,只要不是年岁较长的人过来寻她说话,她都只是轻轻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倒是有个叫萨丽的胡女,扶着位婆婆过来时,她打起精神,始终在旁陪着。
&esp;&esp;等到人被扶出灵堂找吕长真去了,她这才再度安排起香火杂事。
&esp;&esp;“今夜又不回去歇?”
&esp;&esp;宋拂闻声,回头看向桓岫,缓缓摇头:“睡不着。一躺下,闭上眼就想起嫂子。怎么也睡不着。”
&esp;&esp;“那也不能一直熬着。”桓岫插手不了丧事,只每日从旁盯着,督促情绪低落的宋拂不忘吃些东西,免得熬坏身子。
&esp;&esp;宋拂看着桓岫,视线落在他的肩头。
&esp;&esp;“桓郎君……”她叫了他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