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等等!”周修常高声打断了父亲的话,“三原恭一郎?是日本三河集团的三原恭一郎?”
&esp;&esp;周立功被儿子的话吓了一跳,茫然道:“啊,对,儿子,你怎么了?”
&esp;&esp;周立功和陈小芹面面相觑,他们都不明白儿子为何有此一问。陈小芹道:“修常,你怎么了?”
&esp;&esp;周修常双眉紧皱,双目空洞地直瞪着身前某处,好像神游物外一般,整个人像是一块木头。
&esp;&esp;陈小芹有些害怕了:“儿子,你这是怎么了?你别担心,爸妈下岗了,会想办法的……”
&esp;&esp;周修常忽然眼神一翻,道:“我没事!”语气竟然十分愉悦、轻松。
&esp;&esp;然而陈小芹却不愉悦轻松,她在想自己的儿子是不是疯了,于是张着大嘴,担忧地看着他。
&esp;&esp;周修常的嘴角露出一点捉摸不透的微笑,道:“爸妈,你们的下岗安置费,已经到账了吗?”
&esp;&esp;“你是说买断工龄的钱?到账了,怎么了?”周立功回答。陈小芹还补充几句:“别人的买断费还没到账呢,这不,你爸是榜样,厂长王八蛋为了做出表率的样子,当场就把钱打过来了,我俩总共也就一万多块,能干什么……”
&esp;&esp;周修常没继续听母亲唠叨下去,道:“已经足够了。钱呢?都给我!”
&esp;&esp;“什么?!”周立功和陈小芹同时叫了起来!
&esp;&esp;第二天清晨四点,周修常就从床上爬起来了,他用凉水洗了把脸,清醒一下脑子,随后便穿上衣服,准备出发。
&esp;&esp;周立功和陈小芹也醒过来,老两口可怜巴巴地依偎在一起,用送儿子上战场一般的眼神看着周修常的一举一动,好像他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了一样。但其实周修常知道,父母并不是担心他不会回来了,而是担心他身上的那些钱不会回来了。
&esp;&esp;昨夜,一家三口几乎是吵成了一团,挑事的无疑是周修常,他狮子大开口一样地提出:“爸妈,把钱全给我。”
&esp;&esp;周立功和陈小芹哪里依得?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万个不行!周修常不甘心,继续要。周立功问,你拿钱干嘛去?周修常死活不说,只说:“你给我一块钱,我还给你一万块!”
&esp;&esp;周立功和陈小芹都觉得儿子疯了。周修常最后的办法就是索性装疯,明确告诉父母,就是偷、抢,也要把钱拿到手,并且,只用一天的时间!
&esp;&esp;看着儿子疯颠颠耍赖的模样,陈小芹先心软了,最后终于答应儿子,只给两千块钱,不能再多了。
&esp;&esp;周修常想了想,答应了,又好说歹说,让父母明天别跟着他出门,只在家安静等待自己回来即可。
&esp;&esp;于是,这天早上,周家一片悲凉的气氛,父母送别周修常以及两千块钱,有如燕王易水送荆轲一般悲壮感人!
&esp;&esp;两千块钱兮,一去不复返!我的儿子兮,神经不正常!周修常心想父母的内心活动一定是这样的,他回头看看不忍作别的父母,心道:“放心!儿子不会再让你们吃苦了!”
&esp;&esp;周修常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家门。
&esp;&esp;清晨四点的中山公园里,夜色尚沉,人影绰绰,除了睡不着的老人,卖早点的小贩,扫大街的工人之外,还有一些人几乎除了下雨下雪下冰雹之外,都会在每天早上摆摊经营。
&esp;&esp;他们贩售的东西,都是什么老旧物件、奇怪石头、旧书报、古钱、玉器等等。安原市是燕东省省会,中山公园是市中心的大型公园,于是,也不知从何时起,四里八乡甚至邻近数省的贩售古玩的人聚集在这里,并且人越来越多,他们黎明出摊,日出则收,称作“鬼市”。一般的市民不会起这么早,即便偶尔来,也只看个新鲜,但一些收藏爱好者却乐此不疲,每天都起个大早东张西望,拿着手电筒照照这个砚台,照照那个鼻壶。因此上远远看去,鬼市里星火点点,状若鬼火,神似鬼域。
&esp;&esp;今天,周修常加入了他们,成为了“淘宝队”中的一员。周修常放眼望去,周围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凤毛麟角。
&esp;&esp;周修常拽了拽背着的小包,里面装有浸透着父母血汗的两千块钱。另外,手里也拿着一个手电筒。他从鬼市的东头开始,一路向西,一摊挨着一摊地仔细看去,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esp;&esp;“哎呀,小同志,喜欢石头吗?来这儿看,我有好的。”“你要什么,我这里没都摆出来,好的我还有呢,你说我给你拿。”“小兄弟,这些都是上好的化石,恐龙的,假不了!”“……”
&esp;&esp;一些摊主见一个年轻人来了,都以为是没经验的菜鸟新手,不宰上一刀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esp;&esp;但周修常根本不为所动,只是一家家地看去,似乎要把每一家售卖的东西尽数看一遍。
&esp;&esp;这时候,一个小个子,戴着瓜皮帽,一双小豆眼睛滴溜溜转着,只往周修常身上瞄,瞄了一会儿,一步三晃地走到周修常跟前。
&esp;&esp;小个子道:“哥们,找什么呢?我帮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