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属下真的……
话说回来,你的话若是真的……拓跋孤语锋一转。倒不如这样想吧。那个黑影假如确有其人,那么——他该是有意让你做替罪羊的了。要那么轻易引起你注意,又轻易甩掉了你,最后还把解药放在你身上却叫你全没察觉,武功应该高出你不少。
他说着,目光穿过那床帏,往单疾风脸上瞥了瞥。疾风,除了你,也没别人了。
单疾风大是惶恐,忙躬身道,属下没做过这样的事!
拓跋孤又看回程方愈脸上。或者一切都是你演的戏,药在你手里,你想怎么趁乱都行。
程方愈已经不辩解,只瞪着眼睛。
拓跋孤笑笑。你们三个人,要不要商量好了是谁,再来告诉我?
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程方愈首先开口道,属下知道教主心里一定早有了答案,至少,也已考虑得比属下等清楚。今晚叫苏姑娘来传话应当本就是想引出凶手的计吧?只是那方法却大概并非如单先锋所说的那般直接,还望教主对我等明言。
明言么?拓跋孤叹了口气。本座——只不过不希望把这结果说出来罢了。他停顿了一下。我话说在前面,无论是谁,如果叛了青龙教,便须立刻引颈就戮——你们,到时休说本座无情!
众人都觉背心一阵凉意,整个房间只是鸦雀无声。
只听拓跋孤缓缓地道,本座起初也没有想到解药恐怕已混在程左使的药中,直到早上突然忆起昨天左使房里那纸灰。
他停顿了一下。那纸灰虽然被假意清理过,但堆在灯沿上仍是厚厚一层。本座以手沾过一些,回来之后,无意之中将纸灰弹到桌上。晚上看不出异样,但天光一亮,就能很明显地发现——灰不止一种。纸这种东西,若质地不同,烧成灰的样子也便有些不同。那纸灰——却是两种,所以我才想到,那天烧掉的,应该不止一个纸包。
为什么下一次毒——或说,嫁一次货——却要烧掉两个不同的纸包?因为那日程左使原本正在整理行装,想来药箱理得整齐,所有东西一一放好,多一件少一件,哪怕只是小小一个纸包,大概都要被他发现。要在嫁祸于他的同时,将解药也顺手藏在他这里,必须将他原本的东西处理掉一件才行。最便捷的办法,当然是一起烧掉。…
程方愈听到“嫁祸于他”四个字,心里松了口气,料想拓跋孤是已经将自己置于无辜之地了。拓跋孤似乎已经听见了他这暗自吐气之声,道,你也不用高兴得太早,也说不定这些都出于你的设计。
程方愈不怒反笑道,教主高看方愈了。
拓跋孤没再搭话,只道,下面,便该说正题了。其实这件事的答案,在今日之前,就已决定了。
他顿了一下。疾风,我先问你。甘组长来问你本座是否有其他意图之时,你是真的想不出来么?
单疾风微微一愣。那之前与大家一起商议,已经将我的猜测都说了,旁的——我真的想不到。
拓跋孤一笑。其实,你猜得很对,什么都对了,甚至已有点过了。
单疾风惶恐:属下不明白。
现在想来,大概只有真正的凶手才能猜得这么透——我今日之举,不是为了让你们都来吃那一盘带毒的点心,而是为了逼凶手去偷解药回来——其实你猜到了。既然猜到,你当然不会自投罗网了,你只是见我一直与方愈单独长谈,昨日如是,今早如是,方才又如是,所以觉得我恐怕早就不怀疑他。你就猜想嫁祸给他这条路已经行不通,必须找一个新的替罪羊,而且,要让那个我信任的程方愈将他捉住。谁先有异动,谁就是好人选。
教主是怀疑属下?单疾风像是不敢相信。怀疑属下嫁祸给了甘组长?
正是如此。
——正是如此。这四个字说出来时,连程方愈都忍不住浑身震了震。是单疾风?若由他来判断,他最后一个怀疑的人才会是单疾风,缘何拓跋孤竟认定此事便是单疾风所为?
教主,此事……单疾风像是一个发了急的老实人,恨不得浑身是嘴,却偏偏辩不出来。这……可属下从未做过此事,教主方才言语,句句都是先入为主,属下恳请教主重加思量,此事——此事尚有太多可能,一切情形,并非您想象的这样!
你不承认?拓跋孤冷冷地道。那便尽可等到明日,好好看看你的手。你以为你塞在甘四甲衣服里的,当真是解药么?
此话……怎讲?单疾风微微一惊。
其实,一再将方愈单独叫来,不过是让折羽有机会,先将解药拿回。拓跋孤道。很可惜,早了你一步换走了。你拿来放在他衣服里的纸包上,有见光便会发黑的涂剂,照理说,应该只有程左使刚才捏过那个纸包——现在天色晚了,我们不妨等到明日一早,看你的手上有没有这痕迹吧。
既然教主如此怀疑属下,那属下——便等到明日一早也无妨!单疾风咬唇道。
何苦呢,单疾风。拓跋孤的声音,几乎已凝成了冰。纵然你拖延时间,也已无用了。我在一开始就说,这件事情的真相,在今日之前,就已决定了。你说我先入为主——没错,我是先入为主了,因为你昨日的话里,就有了足够的破绽。当初你假装被简布打伤骗取我的信任,又在安庆布庄偷袭折羽不成,杀了陈君做替罪羊——我终究没有找到证据。眼下你却偏偏要等到天亮,白白地把证据交给我。
我昨晚的话里,有什么破绽?单疾风的语声似乎也变了,变得奇怪地沉稳。
我始终说的是“饭菜“中,但你偏偏知道——毒被下在那盘点心里了。拓跋孤淡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