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学凡:“……”
年迈的老科学家被这种恬不知耻的小年轻气了个倒仰,心里念叨了几次“有伤风化”,血压差点都高了个八度。
“算了。”邵学凡深深地吸了口气,忍不住说教道:“你有天分,要是能好好做科研,未必不能出头,现在人类危在旦夕,你居然还有心思谈恋爱。”
“这不是有您吗。”柳若松弯着眼睛笑,但笑意却未达眼底:“有您挑大梁我就放心了,至于我,才疏学浅的,实验楼有我没我没差别,以后还想跟您多学习学习。”
这不是个很高级的马屁,但邵学凡显然很受用。
柳若松走南闯北,见识的人情世故多了——邵学凡这种人,放在外面的时候就是个精明却懦弱的老头,但是一旦套上工作服,给他权利,让他重回自己熟悉的领域里,那他就会立马“脱胎换骨”,自信心成倍膨胀,俨然一副土皇帝的模样。
显然,“科研”带给邵学凡的并不只有满足感,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柳若松想,要是他在某一领域里有邵学凡那样当仁不让的泰山地位,他也膨胀。
柳若松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东西,把私人物品丢进抽屉里上好锁,然后把椅子推进了桌洞里。
邵学凡旁观着他做完这一整套动作,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在柳若松出门前叫住了他。
“你之前的研究思路很好,也很特殊,有能力独自带队。”邵学凡说:“为什么就这么把主导权交给我?”
“我胸无大志,对自己的斤两很清楚。”柳若松愿意捧他两句,但次数多了就没意思了。他停下脚步,笑着说:“您要是能研究出病毒解药,那是全人类的福分——既然都是救人,争权夺利就没意思了,何况您对丧尸病毒比我知道得多,我自然得让贤。”
他绵里藏针,邵学凡显然听出来了。
“你懂什么。”邵学凡一摆手,偏过头冷冷地盯着他:“人类的进步跟风险是并存的。”
邵学凡身形偏瘦,因为年纪大了,脸上的皮肤略显松弛,眼皮向下耷拉出两只三角眼,无端显得有些奸滑。
柳若松跟他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末了溢出一个真心实意的谦逊笑容。
“您说的是。”柳若松说。
邵学凡的观点,柳若松认同。他们做基因工程的,或多或少都抱着点“改变人类”、“基因进化”的心态,邵学凡能成为行业泰斗,这种心态只会比其他人更甚。
但认同归认同,理解归理解,柳若松自己的行事风格却跟这种“超前理论”并不合拍。
而且他不知道是不是邵秋的缘故,他先入为主地对邵学凡有了个不太好的印象——总之他每次看见邵学凡,都会打心眼里有些发怵对方,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于是他如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一样,又将姿态放低,谦虚道:“受教了,我会仔细想的……但我还有事,就先不打扰。”
柳若松说完,微微欠身冲着邵学凡行了个礼,转头走了。
邵学凡目送着这个喜怒无常的年轻人离开办公区,没跟他计较,示意助手搬上实验记录跟他走。
“这些记录先封存,从明天开始,在全军区内采集血样。”邵学凡吩咐助手道:“每个年龄阶段的都要——顺便准备好足量的病毒样本。”
他身边的警卫员捧着个一米高的纸质材料,艰难地一挺身,说了声是。
柳若松推开宿舍门时,行动队全员已经在里面到齐了。
客厅里的茶几被搬开,腾出了一片空地,行动队几个人围坐成一圈,中间的空地上扔着几份文件。
贺棠离门口最近,最先听见柳若松回来的脚步声,第一时间冲他摆了摆手,打了个招呼。
“柳哥,今天下班早啊。”
“你们队长叫我回来的。”柳若松弯着眼睛笑了笑,先是和傅延对视了一眼,示意自己回来了,然后从白大褂的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防水袋,隔空丢到了贺棠怀里:“最后一份,再就没有了啊。”
贺棠欢呼一声,撕开防水袋,把里面水灵灵的小番茄挨个分了一圈。
“怎么?”贺棠鼓着腮帮子看着柳若松:“你把番茄苗养死了吗?”
“实验楼以后就不是我说了算了,不好公器私用。”柳若松把工作服脱下来挂在衣架上,不见外地走过来,问道:“你们商量到哪了?”
贺枫自动给他让出了一块地方,柳若松习惯地坐到傅延身边,伸长了胳膊绕过他的肩膀,帮他捏了捏紧绷的肩颈。
“培养皿计划有了新的进展。”傅延说:“邵秋跟一号汇报了新的消息,他们重新考虑了一下培养皿的重要性,又去询问了邵学凡的意见,最终决定值得冒这个险。”
怪不得邵学凡去的这么晚,柳若松想,原来是已经去跟高层开过会了。
他一个“内部人员”,自然比谁都知道r-01的习性,他开口说一句培养皿原株是研究的必要条件,那比傅延他们说十句都管用。
“但按我的想法,我个人还是不希望你去。”傅延话锋一转,接上柳若松进门前的话茬,对着邵秋说:“你回来的时间太短了,不说心理状态,连身体都还没调理好。”
“我知道你的意思,队长。”邵秋说:“我自己心里有数。”
“但是小秋,lsd有可能出现回溯症状,你自己也知道。”贺枫接话道:“就算你之后代谢掉了药物,但说不定什么时候药物反应就还会出现——这就是个定时炸弹,你带着个炸弹上战场,是对自己的不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