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想起来,昨天一整夜姥爷似乎都没有睡好,当然,昨天晚上我也没有睡好。
如果说我没有睡好觉,只是因为昨天晚上心情有些复杂的话,那姥爷没有睡好觉,可能就是这家里人之间的心灵感应吧,那份亲人突然离去的感觉,哪怕相隔甚远,也依旧会察觉出来吧?
我甚至不敢继续向下想去,甚至不愿继续想,在我的心里,我其实只希望姥爷能平平安安的,能开开心心的,但今天此刻,这个想法显得苍白无力。
车辆还在向前行驶着,还在不疾不徐的开着,只是目的地越来越近了,只是这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越来越近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车子终于驶离了高速,开进了一处院落之中,这处院内有着一个看起来相当宏大的建筑,这建筑高大无比,占地面积也很是广袤。
可惜,这是一家殡仪馆。
车子顺着正门两侧延伸而下的斜坡一路开了上去,缓缓停在了殡仪馆的正门前,母亲赶忙打开车门下了车来到了副驾驶位置准备扶着姥爷下车。
老姨也从后面赶了上来,就在姥爷双腿挪出车门准备借力站起时,母亲和老姨赶忙一同借力搀扶住了姥爷,但即便如此,在踏入殡仪馆正门的那不过几步的距离,姥爷甚至都几次差点跪倒在地。
但我知道,那不是他不能走,而是现在的他走不动……
那沉重心情的压迫,那大病初愈的兴奋,在这一刻,在这悲喜交加的时刻一切都像是没有作用一般,此时此刻的姥爷的心里只有一种想法,去看看他那位已经长眠的哥哥。
那从门口到房间不过是几十步距离的路程,在母亲和老姨的搀扶下,依旧走了足足五分钟,那是不愿意面对现实的缓冲时间,是不愿意接受事实的磨合时间,也是给自己喘口气的时间。
直到走进屋内,直到看到了整间屋子里所有熟悉的面孔,以及那整间屋子中央那四周布满了鲜花的水晶棺时,姥爷才又一次垮了下来。
他颤抖着双手,颤抖着身体,颤抖着落泪,颤抖着坐在了棺旁,颤抖着抚摸起了那已经冰凉的……棺,而并非是那棺内的人……
母亲和老姨早已红了眼眶,姥姥早就在这儿了,在看到她的时候,她的双眼也同样红肿,而我,也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眼泪,不让它夺眶而出。
这些亲戚们都还是老样子,这些亲友们也都还是熟悉的面孔,只不过,一个人的离去带给了所有人一份悲伤,这份悲伤与其说是突如其来,倒不如说是让人难以承受。
在姥爷将自己的情绪释放的差不多了之后,母亲和老姨又上去扶起了他,姥爷的情绪明显低迷了太多,他一边询问着亲戚们具体的事情,一边询问着自己这位哥哥究竟是什么原因走的。
原来,是肺癌,原来,有些绝症哪怕是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中医也是难以医治,医者难自医,这句话究竟是一个道理,还是一个事实呢?
我并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因为姥爷的身体原因,谁也没有打算让姥爷长时间久留在这儿,在一众亲戚的簇拥下,我们一起把姥爷扶回了车内,我们和亲戚们挥手道别,姥爷显得依依不舍。
他其实真的很想多待一会儿,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待在这儿只会徒增别人的负担……
我们离去了,向着坡下驶去,身后是亲戚们挥动着的手,我们也同样向他们道别,就像,都不想和彼此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