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疲惫似地闭上了眼睛。众人也不敢再说,嘱咐了鸳鸯几个好生服侍,才一同辞了出来。
到得晚间,鸳鸯却敲开了秋爽斋的门,把探春又唬了一跳:“可是祖母有什么不对?”
鸳鸯见她急得脸色发白,急忙摇头:“不是,老太太还是那样儿,没见好,但也没见坏。”
“哦。”探春放下心来,自我解嘲,“看我急的,你这会儿不在祖母跟前,却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鸳鸯怔怔地又落下两行泪:“才刚你们都走了以后,我才试探着问老太太,是否要把体己给三姑娘添妆,老太太露出十分欣慰的神色。”
探春愣住,热泪盈眶:“难为祖母还想着我,家里日后用度大,林姐姐和二哥的婚事怕也要用老太太的体己,我这里倒不用,郡王送的东西也尽够了,我自己也攒着些。”
“咱们总得用些好东西老太太只怕太太那里只讲究个面儿上的,要私下里给你些好东西。这会儿拿来让人瞧见了要说闲话,你出嫁前一日,我再趁乱替你送来。”
“祖母的心意,我领下就是了。东西就不必了,咱们家如今看着有些不妙,总得留一些防着。上回琏二哥还找你拿东西押银子了呢,还你了没有?”
鸳鸯笑道:“咱们进的少,出的多,进了他们两口子的东西,还能有还回来的?”
“那你不是担了干系么?”
“其实老太太也知道,不过怕被大房那里人说,便只叫我偷偷儿的给。要不然,你当我有这样大的胆子,私自拿老太太的东西做人情儿?老太太把东西都交给我收着,是因为信任我,可不能辜负了老太太的意思。”
探春感激:“是,幸亏有你。”
若是鸳鸯想昧下些好的,今天就不会过来走上这一遭。
“这是我闲时绣的,只给你到了王府发给下人罢。”鸳鸯忽然从袖子里拿出一串荷包,“我的针线也只能将就罢了,终归是个心意。”
“鸳鸯姐姐,怎么好意思呢?不过,既然你已经做了出来,我便生受了。祖母那里,还要你多多看顾。你那里若是短了什么,只管跟我说。”
“嗯,我这就回去了,老太太还等我的回话儿呢”
探春含泪:“姐姐替我多谢祖母,我……”
“知道。”鸳鸯笑着摆了摆手去了,留下探春独自在房间里心潮起伏。纵然她想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地潇洒离去,又怎么舍得这近十年来培养出来的感情?不提贾母对她的百般宠爱,就是贾宝玉和林黛玉,也日常相处。要做到太上忘情,可不容易。
可是贾氏大厦将倾,她又如何擎天?她记得原着里贾氏真正的颓败,是从贾母去世开始的。也许贾母不亡,贾府未必会落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的惨况吧?
于是,探春从市集上搜了不少医书回来研读。现在她能做的,也只是这个了。
迎春终于被允准回家归宁,这时候离她嫁出去已经大半年了。探春听得消息,连忙把书扔下,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外走。
王熙凤打点了赏银,笑着把跟来的媳妇婆子们安置到客厅看茶。有个婆子却还嘀咕着:“我家少爷吩咐,今儿晚上就把少奶奶接回去的。”
就是王熙凤这么八面玲珑的人,也不由得愣了一下,一时没回得上话来。探春愕然,哪有人头一次回娘家,还不许过夜的?
“妈妈们说笑了,我们家的姑娘还是头一回归宁,少说也得小住两日。”王熙凤笑容满面,又是一份赏银打下去。
“实在是少爷临行前交代过的,我们做奴才的不敢违拗,还请奶奶别难为我们了。”那婆子虽是见钱眼开,却仍是推了出去。
探春皱眉,把翠墨从嫁衣的绣活上硬扯了下来:“你最机灵,找人打听着,怎么连二姐住一晚都不许,为着什么缘故”
翠墨跺脚:“哎呀,姑娘让入画去就成,她与绣桔不是向来要好的么?”
“绣桔那里怕是什么都打听不出来,那些婆子都是孙绍祖的亲信,对二姐防得跟贼似的,还是你去。”探春解释道,“嫁衣的事儿也不急,你先放一边儿。”
“这还能不急?”翠墨气急败坏,“姑娘掰着手指头算算,别到时候嫁衣只缝了一半儿,看怎么嫁人”
“谁说没嫁衣就没法儿嫁人了?再说,你在这衣服上花的功夫也太多了些,有些绣活儿能省则省,只穿一回,值得么?”探春对翠墨投注的热情很是不以为然。
“一辈子就这么一回”翠墨气道,见探春撇唇的动作,只得叹气,“算了,我去找人打探着,也完了姑娘的心愿。自个儿的婚事若能多上些心,我们就能少操点子了。”
探春听了也只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从侍书到小蕙,似乎人人都在替她的出嫁作准备,忙得不亦乐乎,唯有她反倒袖着两手,细想起来倒着实让她微感惭愧。
迎春先至贾母处,看到祖母卧床不能言语,顿时大放悲声。探春急忙从旁扶住:“二姐,祖母已是大幸。如今太医每日一次的请脉,总能康复的。”
要说太上皇,果然对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