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间是有心灵感应的,有时候丁拉拉正上着班,忽然就觉得心口发慌,果然林菲很快就打过电话来,“雪儿病了!” 。 想看书来
15 希望的煎熬
丁拉拉原先担心妈会顶不住,听她这么说,心里的担心去了几分。夫妻之间,总有种神秘的心灵连接,让彼此的关心同频共震。丁拉拉说:“妈,爸前几天到医院检查身体,结果可能不太好,不过没有最后确诊,你先别太担心。”
妈妈很平静,“什么病?”
“食道里有肿瘤,可能是癌。”
“唉,都是喝酒喝的。老一辈人说,酒是慢性毒药,一点没错。你爸单位有好几个同事都是得这个病死的,个个都是酒鬼。再说这病也遗传,你奶奶,你奶奶的哥哥,都是得食道癌死的。平时说让他戒酒戒酒,他老是不听,看看吧,应现了吧!”
妈妈的眼圈突然就红了,背过脸去擦泪。
爸爸是镇供销社干部,年轻时当过部门经理,计划经济时代的供销社,是很风光的,商品物资独售机构,整天在各地推销员和托请购买紧缺货的饭局中喝得酩酊大醉,过着神仙般的日子。那时的供销社,就是一态度蛮横却让人不得屈从其下的垄断行业。然而随着改革开放,市场放开搞活,供销社一夜之间从天堂走向地狱,门前冷落鞍马稀,职工工资都发不出来。
现在人人都骂垄断行业,对垄断性服务恨之入骨,但其实都是一种隔水望花的嫉妒。如果有个机会能让自己进入垄断行业,马上会变了一种立场,恨不能垄断来得更猛烈些,自己能更有特权。
如何限制垄断、打击垄断,最终都将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因为,没有人会甘心将手中的特权拱手让出,限制了一项垄断,垄断部门会千方百计开发出另一项垄断服务来填补,垄断永远生生不息。要消除垄断,唯一管用的办法就是放开整个行业,降低准入门槛,减少独营权。
在个体工商户灵活机动的围攻之下,爸爸所在的供销社,这个往日的庞然大物,在苟延残喘了几年之后,终于轰然倒闭。树倒猢狲散,一干人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各回各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幸好爸爸有个同事与他要好,帮他办理了内退手续,每月几百元的工资,也算聊胜于无。
但那一份快意不在了,那一份雄心不在了,失去了组织、失去了特权的父亲,保留了喝酒的习惯,每日一人对夕阳,喝闷酒,抽闷烟,郁郁寡欢,气结于胸不得散,终于积怨成疾。
佛门说一个人悟道有三阶段:“勘破、放下、自在。”可这多么难以做到!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高官退休后一夜白发、郁闷成疾。
妈妈继续絮叨着,“再说这几年,我到你哥家和你家看孩子,他一个人在家,吃得不按时,缺汤少水的。。。。。。”
丁拉拉听得心里一阵难过,很想抽支烟,可这个爱好在恋爱时,就被老婆无情地掐断了。
接下来几天,丁拉拉心神不宁,心里对切片检查结果又期待,又害怕。希冀着会不会是一场虚惊。在网上查询食道癌的症状,与爸爸的症状很是吻合,刚刚升腾起的希望又落入了深渊,但还是安慰自己,万一呢,万一呢?
这一份渺茫的希望的煎熬,像一块沉重的大石,压在心头。
他突然记起网上一句调侃的话:“最让人兴奋的话不是‘我爱你’,而是‘你的肿瘤是良性的’。”
哥哥的电话终于来了,没有出现奇迹,是癌。
丁拉拉的心中一片哀伤,为癌而哀,为命运而哀。
回老家的路上,妈妈一直在说,“我们这个家,没做什么亏心事,没造什么孽,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事呢?”
可这世界就是这样,得绝症的并不都是坏人,为富不仁说不定会得善终。老天爷很多时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最好的txt下载网
16 白游击的战斗
在丁拉拉忙乱的同时,陈弈的日子也是乱成一锅粥,老婆李嫣是彻底与家庭妇女划清界限了。在东山村书记的帮助下,白游击终于找到了,可仍是一枚随时会爆炸的哑弹。“五一”劳动节就要来了,全省国土系统经验交流会也将于近日在廉明举行,他这个哑弹,看似平静,但不定哪个时候轰隆一声,将领导严厉交待要严防死守的稳定大局炸个粉碎。
为保证“五一”节不出现越级上访、出市访现象,保证全省国土系统经验交流会的顺利召开,市里下了死命令,责令各老上访户的所在单位,“管好自己的人,看好自己的门!”,“二十四小盯防,不让一人突围!”
粮食局是信访大户,集中了很多的军转干部、企业破产职工,局里对一些老上访户采取了包干责任制的办法,局里每名职工负责一个,反正随着粮食系统的衰落,粮食局日常工作也没什么事,市领导对粮食局的唯一要求就是--管住上访户,确保别出事。
给李嫣分派的白游击,是粮食局的老军转干部,年近六十,侦察兵出身,擅长隐蔽、游击、暗渡陈仓,神出鬼没,让没有一点野战经验的李嫣很是头疼。好在老头脾气虽倔,本事虽大,但还算通情达理,前几年因为待遇问题,到市里上访,把一干领导闹得头皮发麻,后来李嫣配合信访局干部,心平气和与他拉家常,细致耐心地与他摆事理,加上领导确实被他闹怕了,给他解决了部分待遇问题,白游击也就偃旗息鼓了。加上李嫣时不时在到他家走访,了解思想动态,为他力所能及地解决一些小问题,两人渐渐地建立起了一些感情,白游击竟拿她当半个女儿对待。
可这一次白游击真是被惹毛了!东山村是一个城中村,处在二环以内,地理位置很好。市里这几年正大搞旧城改造,这块黄金地带自然不会放过。拆迁是大势所趋,村民也是愿意的。但市里却在部分居民不知情、土地使用权尚未被收回的情况下,擅自将土地卖给了一家开发商,对村民的补偿标准特别低。像白游击的院落,足有二百多平米,以房安置只能换得40平米左右的楼房,以钱安置只有区区十几万。村民们对此意见很大,但市政府却迅速组成了项目建设指挥部,不遗余力地劝说居民尽快搬迁,村民们抵死不从,指挥部竟然雇用了一批社会痞子充当拆迁队伍,晚上扔黑石、放蛇骚扰,白天搞恐吓威逼,很多村民只得忍气吞声地从了。
白游击却不管这一套,妈的,老子杀人放火时,你们这群杂种还不知在哪旮旯里当细胞呢!老头没有儿子,女儿也远嫁东北,无牵无挂,我就跟这些人耗上了,打一场房子保卫战!晚上扔来黑石,他白天收集起来放在筐子里,摆到门口,写上条幅,公开展示。扔来的蛇,他抓起来剥皮放血,肉炖了下酒,皮挑在竹杆上招摇。白天,小痞子们来耍横,他操起木棍舞得虎虎生威,嘿嗬一声碎裂三块砖头,小痞子们吓得灰溜溜丢盔卸甲。
可开发商有办法,不搬是吧?那就断水断电断路!白游击不为所动,老子年轻时在滇南热带雨林里,什么苦没吃过?一招不行,开发商来个绝的,不管他这一户了,把周边的地全挖开,打地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