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秣轻飘飘地打断她的话:“那你知不知道一个韩瑶的女人?”
刘淑兰手一抖,脸色忽然大变,颤声道:“怎么?你们知道什么?”
秦秣与秦云婷对视一眼,刘淑兰果然是知道的。只不知是她们运气好,刚好碰到了知晓当年旧事的人,还是说当年的事情已经在秦家村传得太广,到了无人不知的地步。
“刘阿姨。”秦秣幽幽叹道:“该知道的我们都知道了,只是不敢相信,以为这其中另有内情,所以才又回老家来问。难道说,没有内情,果然是那样的吗?”
她这是在诈话,秦云婷心思灵巧,马上就很配合地说:“秣秣,我们要相信爸爸。”说话间,她却露出一脸哀伤。
刘淑兰结结巴巴地道:“你们都是、是秦沛祥的女儿?”
“刘阿姨,这事另有内情,对不对?”秦秣立即期盼地望着刘淑兰。
“这个事情……”刘淑兰头一低,犹豫了很久,想起眼前的姑娘救了自己的小侄子,终于还是干巴巴地安慰道:“秦沛祥他当年,也是,那个年纪轻,碰到女人就干柴烈火,其实我觉得,不一定是……是强暴……”她忽然紧闭嘴巴,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安慰太无力,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秦秣没有因为她这蹩脚的安慰而更显难过,但秦云婷已经被她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信息给惊出了一个晴天霹雳!
“你!”秦云婷豁然起身,紧紧盯住刘淑兰,“你说的都是真的?”
秦秣可以想象这“强暴”二字对秦云婷的打击,照刘淑兰的说法,岂不是秦沛祥对韩瑶做过那种禽兽不如的残忍之事?
“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刘淑兰还有点愣愣地没反应过来,“韩瑶跟着秦沛林到了这山沟沟,结果有段时间秦沛林去省城办事,留着韩瑶在家里,却遭了秦沛祥的孽……”她忽然指着秦秣,惊叫道:“你是韩瑶的女儿?那个女儿?”
秦秣揉着太阳穴,只觉得一片混乱。她起身拉住秦云婷冰凉的手,缓声道:“姐,不是你想的那样,也不是她说的那样,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其中有误会,秦秣完全可以肯定这其中有误会。如果秦沛祥真的做过那种事,韩瑶又怎么会对秦秣说:“他是个万年的老好人,我看他迟早被人卖了,还傻乎乎地给人收拾烂摊子!”这样的话?
秦云婷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又抬手紧握住秦秣双肩,哀声道:“秣秣,爸爸不是那样的人。”
秦秣开始后悔叫上秦云婷一起回老家了,这个真是一堆理不清的破事。她也未曾料到,真相之外,居然还有这样的说法。
“我们都要相信,爸爸不是那样的人。”秦秣缓缓掰开秦云婷的双手,又拉着她一起在椅子上坐下,“姐,也许,我的生父,就是秦沛林。”
刘淑兰这才恍然,苦笑着摇头道:“你们……”
“刘阿姨,当年的事情,你能把你知道的那些,说给我们听听么?”秦秣目光恳切地望着她。
刘淑兰摇头叹气:“话都说到这份上,我就说说吧。本来,这事早就不经说了。”
她的叙述不算清楚,但秦云婷和秦秣凝神听,勉勉强强也算是理清了她话里的意思。
原来老村长秦伟华家里有三个儿子,家中老大秦沛军虽然不会读书,但做事勤勤恳恳,辍学之后就回家种田,日子是安稳的;老二秦沛祥读了高中,法定年龄一到就要娶裴霞做妻子,生了大女儿秦云婷,还在乡政府谋了个编外的小差事;老三秦沛林最有出息,他是那时候十里八村的第一个大学生,考上的还是北师大。
本来整个秦家村都对秦沛林抱有极高期望,大家都希望他这个一线重点大学的学生能够早日毕业,在外面谋到大发展,然后衣锦还乡,带动乡亲们发家致富。
让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是,秦沛林是很早就还乡了,却并非衣锦还乡。
89年的时候,他才读大三,就带着一个时髦的城里姑娘回了老家,并且宣告从此不去京城,只愿在老家与心爱的女子双宿双栖,过着平淡的田园生活。
在那个年代,别说好端端一个大学生放弃学业有多令人扼腕,只说他那所谓的“爱情宣言”,就足够让人惊为妖孽,不齿唾弃了。当时秦老爷子气得差点没打断他的双腿,他却一意孤行,定要回乡终老。
其实秦家村的人本不可能反对秦沛林与韩瑶的婚事,那时候自由恋爱之风已经刮起,秦沛林作为秦家村的骄傲,找到一个知书达理的姑娘,亲朋好友只会祝福他,又怎会阻拦他?
问题就出在秦沛林执意辍学之上,他不但辍学,还发出那样的“爱情宣言”,秦老爷子又怎么会不生气?
所以韩瑶在秦家村过得很不受待见,再加上她又处处显出乡下人难以企及的知性贵气来,人们就更不愿亲近她。
说到这里的时候,刘淑兰竟然红了眼眶:“我和阿瑶最要好,她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只是别人总以为她一身傲气,不肯去了解她。她受了那么多委屈,秦沛林又哪里护得过来……”
有一段时间,秦沛林离乡去省城办事,一去就是半年。
韩瑶那时候还没跟秦沛林结婚,肚子却是一天天大了起来,到后来,谁都知道,她已有孕。
那年代的未婚先孕对一个女子而言,简直就是十恶不赦的罪孽,何况在保守而传统的秦家村,韩瑶本不招人待见。
那一天,积蓄已久的矛盾终于爆发,充满各种负面情绪的乡民们将韩瑶从她屋中拉出来,纷纷指责她狐媚、祸害、不要脸等等,甚至有情绪过于癫狂的人提议,要推她浸猪笼。
韩瑶只是泪流满面,却一句也不辩解,就在那疯狂的混乱中,秦沛祥忽然跑出来,当众轰然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