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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第1页)

刘青青又如一只迷途的鸟。

6

刘双喜是郭大平的父亲叫来帮工的,一天三十块钱,差不多都跟刘青青一样的收入了,刘青青却比他艰辛,上岽、下坡、钻藤棚实在不容易,常常累得不像个人,一脸汗污,浑身湿透,发出难闻的味道。头发蓬乱,粘满灰灰的柴草泥,衣衫被葛绳划出大大的洞口,看得见里面的肉体,有的地方弄伤了,青一块紫一块的。脚盘常被凿破,把鞋子染得通红。郭大平每当见到刘青青这样子,心里难受得很。轮到他过秤,他总是给刘青青一些便宜,把她的担子重量加数字,让刘青青多领一点工钱。这些事刘青青当然一点不知道。有一回让刘双喜发现了,他私下告诉了郭大平的父亲,结果受了那北京佬一顿臭骂:“你小子是想她的哪样?老子可没有那么多的闲钱!你有本事就莫把家里的拿去做垫,你这算本事吗?笨蛋!败家子!人家天生一张脸面好看,你见着就心动?你要像贾宝玉这种子,难成大器!”

郭大平在北京佬的教训下,不敢放半个响屁。他见刘双喜在一旁用手贴住嘴吃吃地笑。

事后郭大平抓住刘双喜的头发猛揪:“我知道这是你搞的鬼,你得好好招来!”

刘双喜怕郭大平揍他耳光,急忙老老实实承认是他向北京佬打了小报告,发誓以后再也不敢作了。郭大平于是宽情放了他。

“你喜欢刘青青吆?”

“你问这干啥?”郭大平瞪了他一眼。

刘双喜悄悄地说:“你喜欢他,我有个办法包你搂得住她。”

郭大平又瞪了他一眼。

“你给她老爸多送几瓶好酒,他会让你去……”

刘双喜话未说完,脸上就被郭大平重重地扫来一巴掌,打得他晕头转向,不分东西。

“真,真……的,瞒你的是乌龟王八!”

刘双喜捂着火辣辣的脸颊,还拼命说出这句话来,疼得他眼睛里滚出了两滴泪珠。

“你住嘴,再说,看我不把你的头扭下来!”

郭大平肌肉绷紧得发青。

刘双喜不敢多说一句了。

7

刘双喜那一次把刘青青糟蹋后就再没进刘老七的家门,让刘老七好不孤独。去年刘老七得了一种眼病,刘青青掏钱给他,叫他去村里医疗所那里去医,他却把那钱换酒喝了。刘青青问他,他说去医了,一边抓出不知哪来的一包旧草药,放在碗里用水泡了泡,说已经吃了熬好的药汤。刘青青很相信,没有怀疑他。后来刘老七的眼病发作了,肿得像牛的眼包似的,青青赶紧拉他到村里医疗所,问了前次就医的情况才明白自己上了老爸的当。那医生这次一检查,对刘青青摆摆手,示意他没办法劝她送刘老七到乡医院去。于是刘青青就背老爸赶去乡医院。在那住下治了一个月,但仍没好转,医生断定没医了。刘老七的眼睛就这样瞎了。刘双喜听到刘老七的眼睛瞎了,也没去看他一眼。他见着刘青青也不敢怎样,当时在那木棚里恫吓刘青青的话,他没胆量去做。刘双喜毕竟还是个胆小鬼,他担心刘福祥知道后把他剁成肉团。

刘青青砍来的桐树挑到北京佬那里,每次都见得到刘双喜,还要跟他打交道,叫他一起来抬称杆,帮着把桐树搬进木棚去。刘双喜只管默默地干,他不抬头看刘青青,生怕刘青青那透人的目光,感到她眼睛里有一把锋利的刀似的。刘青青不把他看在眼里,仿佛他是她身边的一块石头引不起她的注意,她还是那样嘻嘻哈哈地笑,笑得变形,那声音让刘双喜毛骨悚然,浑身如针刺着。

刘青青远远与郭大平交谈什么时,刘双喜总以为刘青青是在讲他的丑行,他忐忑不安,胆战心惊。直到爹爹坑没有一人说关于他的作为之后,他才放心,接着细细地想想,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可怜。刘双喜没文化,是个活瞎子,不懂得什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七岁那年死了父母,靠着村里各家各户施舍长大,现都三十大几了,老婆还没娶上,苦得他要命。刘双喜人相又不算好看,不到年纪就脱掉了三分之一的头发。脑袋上稀疏得像秃岗上留下的几株小树。又是大鼻。

打光棍的日子是难熬的,刘双喜见到女人,一身就痒痒的,口涎如泉一样吞了又吞,噎得他眼冒五色的光环。一个暴风雨之夜,天地黑得如地狱,炸雷在空中轰鸣,银晃晃的闪电揪打着夜幕发出呜呜的声响。村里死寂得仿佛埋在一座坟墓里,此刻狗在阴森森的恐怖中一声不吭,趴在屋里面眼巴巴地听着屋外的瓢泼雨声。刘双喜被屋顶哗哗的雨水吵醒了,不知不觉地身子在痉挛,他的双手不禁地伸向腿间时,才知道那东西作怪,一股欲望膨胀得他全身热血沸腾,实在难以支持。他此时此刻再也没有更大的力量克制这强烈的冲动了,心底处如烧沸了一锅水,烫得他五脏俱裂。他在床上翻滚着,粗急地呼吸着。最初他用棉被和枕头去垫住那东西,以往他都是这样去获胜的,往那里冲刺一番后,身子渐渐疲倦下来,一切都会消失殆尽。可是,刘双喜感到这一回异常的亢奋,无论怎么样都无法使自己平静下来,他把紧搂着的枕头都咬碎了。接着他不顾一切地冒着暴风雨冲出房门,窜进隔壁的牛栏里,爬上那条老母牛身上。来不及看清什么的一刹那,那母牛惊动了,把他甩了下来,他激烈地、疯狂地 继续爬上去……

8

刘双喜这样生存下去整天没一丝快活的笑脸,他私下几次打算跑出村外去自刎,死了都不让爹爹坑人知道,心里想这样就不在世间留下半点叫人道不是的话来。有一次他果真一人跑到赣州市,将辛辛苦苦几年来积存下来的几千元钱花得精光,住了一个月,身上毫无分文时悠悠晃晃地来到名胜古迹郁孤台,刚想服药自尽,脑门上嗡地一响,他突然想到家里还有一只铜香炉,现仍在床底下放着。那是清康熙年间的鎏金铜香炉,一个古董贩子曾经出了高价他仍未出手。他不回去,万一以后人家找着,不就坏事了吗?那是他从村里庙堂神位前偷来的。于是,他丢了那药不想死了,摘下手上的表贱价卖给一家修表师傅。第二天,他就购了车票回到县里,连夜赶回村里悄悄把那香炉小心翼翼埋藏起来。

刘双喜爱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又怕迟早一日失去名誉。爹爹坑的人们看来,刘双喜还是一个老实人,不跟人吵口,不跟人打架。唯一的遗憾就是娶不上一个老婆,有的人帮他到村外去说亲,几回女方那边约他去相相面,女方见了他,把头都缩得差不多挤进了脖子里,脸红了一层又一层。刘双喜以为女方怕羞所致,便问:“你愿意去我家里吗?”女方即说下次再来看看,结果每次告吹,不见一个人影。

一个月前,刘双喜却不出大家所料,他从山外背进了一个独脚女人,那女人很年青,长得十分漂亮,头发很黑。大家问刘双喜:“你是从哪里背来的?把她做妹妹还是什么的?”

刘双喜得意地歪歪那大鼻子,道:“做啥都可以。”至于那女人的来处他笑而不答,只说是路上捡来的。

那夜刘双喜就和那独脚女人同居了。

村里人碰着刘双喜就笑:“双喜呀,你真有福气,不花钱财不出力气,就把一个女人弄到了家,有两下功夫哩!”

刘双喜道:“过奖了,我是拿她睡觉用一用罢了。”他知道他们故意*他,因此直言不讳。

不久后村里的人们才打听到,刘双喜是用三千块钱从邻县一个地方买来的,自己用力气把她背回家。据说那女人的脚是小时折坏,锯断了一只。那女人的家里听到刘双喜要她,没道一声价就叫刘双喜快点背去,刘双喜把随身带去的几千块钱,给女方家丢了三千,陪着介绍的人送两百,一锤定音,两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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