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敌阵之中,竟有此高明之士,倒使寇英杰不得不对其特别留心了。谛听之下,他遂撤出长剑,一缕寒光在出剑的一瞬,已射向对方眉心。
晏三多吃对方剑气一袭的当儿,心神顿时为之一荡,借着侧身退后之便,长躯微摇,已闪向寇英杰左侧方。就在这一刻,他已探手长衣,将一口珍藏多年,轻易不舍一用的地黄剑拔了出来。
那是一口两尺四五的短剑,剑身上闪烁出一片黄光,看过去柔可绕指,随着他拔出的剑势,整个剑身上颤抖出一片唏哩哗哩声音。在座自然是大大不乏高明之士,一眼之下,对于双方一长一短两口兵刃,皆给以极高评价!寇英杰所持有的那口长剑,形式奇古,光华内蕴,所出光华凝而不散,一望之下,即知大非常物;晏三多的这口短剑,那黄色光华所显示的特殊气质,更可知此剑已深得地气,必有斩金截铁之利。以此而试论眼前之战,必将大有可观。
晏三多软剑方自到手,只见他手腕子轻轻一振,掌中剑铮然声中已抖了个笔直。他双手持剑,随着他向前弯下的姿势,掌中剑已缓缓向外推出,一团剑气汇集而成的无形剑圈,在他运剑之初,已向着寇英杰面前逼了过来。
寇英杰长剑微晃,剑光轻闪,两口剑分明距离尺许,并未交接,却听得呛啷一声轻震,晏三多霍地向后退了一步,他长眉怒轩,脸上表情蓦地现出了一种惊惧。
明眼人一看即知道双方这一式不着痕迹的交手,其实是彼此剑炁的交接,大是非同小可!而在此玄奥功力一接之下,晏三多显然吃了大亏。
事实正是如此,原来所谓的剑炁,其实也正是彼此用以运剑的内气元魄之力。方才双方剑势一接之下,看似不着痕迹,其实正是彼此实力的较量。一击之下,寇英杰显然大大地占了上风。
晏三多那张瘦削的脸上,蓦地泛起了一片红潮,他足尖轻点,陡然欺身上前,那口黄光闪烁的短剑,在一片唏哩声中,点出了三点金星,直向对方身上华盖、中极、巨阙三处穴道上点来。
寇英杰早已防到了对方会有此一手,他剑身猝提,蓦地劈了一条长光,空中剑势互迎,第二次发出了呛啷一声大震。
这一次较诸前一次更具实力,双方乍然交接之下,晏三多瘦长的身子,蓦地向空中飞弹而起——在一阵猝咳里,晏三多整个身子霍地向后倒卷过来,其势极快,有如风卷残云,只是他显然难以逃开寇英杰的剑势!把握着最称难能的一瞬,倏见寇英杰长剑猝举,这一式无异取法自然,融有剑术中难以理解的奇妙精华。
长剑一出即收,呛的回插于剑鞘之中。一片血雨,自空中喷洒下来,天马行空晏三多呼地飘出两丈开外,当他坠落地面的一刻,却显然再也难以表现出优美的身法,足下打了一个踉跄,噗通坐倒在地。
现场传出了一阵子惊乱,除了极有限的几个人以外,大多数的人,简直就难以看清楚他伤在哪里。
非但是受伤了,而且他还伤得不轻。只见他瘦削的身子,簌簌起了一阵子急颤,却由那张紧闭的嘴里,淌出了一行鲜血,“你……”只说了这一个字,随即倒了下去。
现场立时起了一阵大乱,即见由主座方面飕的纵出一条人影,现出墨羽岳琪的身子,他身子向前一俯,双手探处,即把天马行空晏三多的身子抱了起来。
不抱还好,这一抱起来,才发觉到大片血渍由他长衣里淌出来,墨羽岳琪由不住惊吓得啊了一声,一时愕在了当场。
铁海棠看到这里,倏地自位子上站起来:“岳堂主请速点他将台一穴,喂他饮下本座自制的玉琵琶液,让他先歇着,等一会本座去瞧他,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快去吧!”
墨羽岳琪应了声:“卑职遵命!”匆匆抱持着晏三多转身自去。
四下里在一阵子剧烈地骚动之后,顿时又归于安静。渐渐地连一点点声音都没有,只有燃烧着的松枝火把,发出一连串的劈剥声。
不知何时,寇英杰与铁海棠这两个正主儿,四只眼睛已紧紧地对在了一块。
似乎也没有人注意到,铁海棠已离座而起,步进到了场子里,在距离寇英杰身子约寻丈左右之处,他定下了脚步。这一刻气氛出奇的森严、沉默。
铁海棠那张白皙斯文的脸上、忽然现出了一抹冷笑,他语音深沉有力:“寇英杰,本座属下四堂堂主,你竟然照顾了三个。”
“不!”寇英杰插口接道:“应该是四个,那位岳堂主,在半年以前,与我也有一面之缘,曾是我掌下游魂!”
铁海棠哼了一声,点头道:“好!郭白云竟然会收有如此一个出色弟子,如果地下有知,也该含笑九泉了!”
寇英杰正视向对方道:“请不要再提先师名讳,时已不早,即请前辈赐招!”说话间,他足下移动,向前逼进一步。
铁海棠目光深邃地注视着他,严谨地提防着寇英杰有所异动。徐徐地点了一下头,他冷笑道:“很好,寇英杰你就划下道儿来吧!我接着你的。”说话时,他已解下了身上那一袭长披,陡然一抡,巨蛇也似的盘在了右臂上。他内着一袭银色长衣,翩翩风度,气态极具高雅,正如老子所说:“专心致一,能婴儿!”
那等极上气致,无疑的己显示出他浸淫着武功一道的极深造诣。
暗影里,一个纤细的人影在颤动着,她躲藏在一棵树后,远远地向着那两个人注视着,晶莹的泪珠儿,一颗颗的坠落着。一个是生身的父亲,一个是私恋情郎……这一刻,他们即将要一分生死!对于她来说,那是她平生从来也没遭遇过的重大冲激。
她简直不能再看下去了,如果她有足够的能力,她一定会阻拦这场凶杀,然而她的力量太小了,小到只能躲在遥远的地方,偷偷地瞧着他们,淌着无助于事的泪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