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苦笑起来,所谓的认真的,全部摊开来谈一谈,最多也只能止步在这里。
有一些事情,我绝口不提,而东方,则是有更多的事情埋在心里。
也许因为都是一个人守着这个秘密太久太久,哪怕明知道说出来不会有任何伤害,也会下意识的保留住最重要的部分。
我和东方,本来就不是能够开诚布公谈一次的人。
我们都向对方隐瞒了许多,也都心知肚明,对方向自己隐瞒了许多。
然而哪怕如此,我也知道东方和我是不同的,我并不知为何他也入不了轮回,虽然我只讲了部分自己的经历,然而从他的神色看来,他和我的经历定然是绝不相同。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花了很多年才慢慢习惯了抢夺别人身体的沉重负罪感,又花了很多年去学会掩饰自己和别人的不同装作寻常女孩,然后继续花了很多年去放弃回到自己时代的希望,最后只想要同平常人一样入了这世界的轮回,然而却始终徘徊在轮回之外。
我曾去过鬼城酆都想要进入鬼界,然而却始终在被阻在了外围入不了鬼界之内,三途川的摆渡之人只认定了我是生魂不肯引我过江;我也曾循着传说去了大荒之中、支撑天地的不周山想要寻找进入幽冥之国的入口,然而最终被看守鬼界大门的衔烛之龙所驱逐,然后我终于慢慢的想明白,其实这个世界,并没有接受我。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被排斥与这个世界的天道循环之外,所以我才会入不了轮回,所以我所侵占的身体才会由于得不到灵魂之力的滋养而慢慢腐坏崩溃。
很长时间我一直是这么以为的,直到许多许多年之后我才被人告知了真相,其实事实远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加沉重,而我在无知无觉中做了千百年的事,竟是那样的残酷。
第十一夜
修道之人常为世人敬仰,甚至尊称为仙,然而其实这群仙人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无比美化了的形象,就像青玉坛,医术道法均是上乘,山脚下的村民们也把这群道士当成神仙一样敬拜,然而他们却不会知道,青玉坛的道士给他们的丹药,是用了人畜的灵魂之力炼制出来的。
是人畜,不只是畜生。
东方拜入青玉坛,便是为了这灵魂入药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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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上山前得知青玉坛不收女子,东方便叫我化为畜生的模样,并在我身上下了个封印,封住了我所有的妖力只看起来是只普通的狐狸,他曾郑重的警告我不要被任何人发现,我当时还不知为何,现在却是了然了。
青玉坛上连一只除人外的活物都没有。
初来我奇怪于地上甚至连蚂蚁都不曾爬过时,东方眯着眼睛露出满意的微笑对着我道
“果然不曾料错,青玉坛的丹药,果然是以魂魄之力炼就。”
我不能说人语,只疑惑的看向他,东方将我拎起来放在腿上,似笑非笑道
“若非如此,青珩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出现在其他弟子面前?”
东方知我无法做出回答也并不停顿,只继续道
“青玉坛以禽畜及将死之人的魂魄之力入药,我对魂魄之事知之不浅,当那个道士把丹药送入云敛面前的时候,我便知道,这丹药里蕴含了魂魄的力量。”
东方顺了顺我的毛,神色温和而沉静的低下头看着我的眼睛道
“我只是想知道,这青玉坛究竟是如何抽取魂魄,又是如何收集魂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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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很快就融入了青玉坛的环境中,他表现出来的品性本就讨人喜欢,加上本就对青玉坛研习之物有些体会,于是便入了坛中的丹芷长老的眼,时时带在身边历练着。
东方忙了起来,而我却整日被困在他房中不能出门,百无聊赖的紧,吃食也不能自己跑去伙房找,怕被那负责管理伙食的弟子发现,每日只能等东方从自己的餐中剩下一点充饥,我渐渐的不耐起来,开始会趁着半夜夜深人静偷偷溜去山上晃一圈,衡山野狐不少,都说狐狸狡诈薄情,然而这种动物对同类似乎完全是换了模样,见我新来的好几次都特别叮嘱了半天绝不可靠近那条山道,说那边有道士模样的人会宰杀野兽,然后拿似乎是白玉石质地的东西从尸身中吸取了什么,我渐渐习惯于在和它们相处,后来渐渐的竟是大半时间都呆在了山上,甚至不怎么在青玉坛呆了。
我没有想到,东方竟会跑下山来寻我。
当时我一时不察被一只小臂粗细的黑蛇缠上,正拼命甩着脑袋想把这死缠着我脖子似是想要将我勒至窒息的黑蛇弄下去,正慌乱间听到耳畔传来轻笑声,接着便是喉部一松,抬眼便看到穿着青玉坛黄衫的东方捏着那条蛇的七寸笑吟吟的看着我,我一时竟是有些心虚,不由避开了他的眼神。
东方轻笑一声,用空余的那只手结了几个印,身体里渐渐流淌起了熟悉的妖力,他伸手在我额前一点,我被迫成了能与他交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