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过头,不想理会他,这些心事,又哪里是能向人说得清楚的呢?
“定是那些内侍仪官们骂你了吧,那些人满身都是规矩,的确讨厌。”
苏语凝无心和这少年辩解,只站起来慢慢向前走去说:“我想回家……”
“你家在哪儿啊?”
“砚梓。”
“砚梓郡?在澜州,离这近千里路呢。”
苏语凝心中突然想到,自己是不可能说离开就离开这皇宫的,那算是私逃,会株连全族的。自己方才气急迷了心,抱了包袱跑出来,若是被人看见去告发,可是大罪。
想到自己竟然无处可去,只怕要任由被她们欺凌至死,她的眼泪又扑簌簌落下来。
那少年急了:“别哭啊,我最怕看人哭了。”他也手足无措,突然拉住苏语凝,“不就是砚梓吗?我送你回去便是。”
他拉了苏语凝便跑,来到柱上拴着的一匹骏马前,要扶她上去。
苏语凝却惊了退后说 :“你疯了,带我出宫,你我全家都是死罪。”
那少年愣了一愣,突然大笑起来:“牧云家还能小气成这样?我带他们一个小丫头走,他们还敢舍不得?你放心吧,我说带你回家,你就一定能回家。”
听到他直呼皇族的姓氏,苏语凝更是吓得不轻:“你疯了!牧云两个字也是你敢喊的?”
“你不是也喊了?”少年大笑起来,苏语凝发觉失言,脸色都白了,少年笑着自己先翻身上马道:“反正留在宫里也是死罪了,我现在要出宫了,你跟不跟我走?”
苏语凝呆呆地望着他,她很清楚哪怕死在宫中也是不能私逃的,但是突然有一个奇迹般的机会仿佛就在眼前,她一时也心乱了。那少年的笑容,仿佛正给她无限的勇气,就是要冲一冲这巨大的囚笼。
那少年向她一伸手,苏语凝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就借力坐上了马背。少年喊:“抱紧我。”猛一催马,那马直向前宫正华门冲去。
苏语凝不曾乘过马,吓得紧紧抱住少年的腰,只觉得那马奔跑如闪电,自己稍一松手,就可能被甩下马去。吓得什么也不敢想,紧闭了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马速才缓了下来。少年回头道:“我要被你勒得喘不过气来了,你还是只抓着我腰带就好了。”
苏语凝发觉自己紧靠在少年温暖的背上,脸面绯红地直坐起来,看四周竟然已是在宫外了。她惊道:“你就这样直冲出宫来了?没有人拦你?”
“拦我?那些侍卫就算想追,也得追得上我的青霜马啊。”
正说着只听后方马嘶,奔来的竟是一支羽林骑兵队。
“不好了,再抱紧我!”少年纵马直向城门奔去。那城门守兵也是还不知出了什么事时,青霜马已经冲出城去。
那支骑兵队也紧随着追出城外,只有十几骑,但冠插金缨马配红翎,全是骏马健儿,一出了城,一声呼哨,散开一线,马蹄翻飞如闪电,直向他们包抄而来。
少年却骑术极妙,每每后方追近,他轻轻一抖缰,那青霜马一个急折,从追兵两马间的缝隙突围出去,两匹战马挟着风只差毫厘就要撞在一起,苏语凝都能感受到追马的鼻息喷来,吓得惊叫不止。
奔了近一刻钟,离城渐远。追兵始终追不上少年,但却也无法被摆脱。正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了震人心胆的巨大号角声。
那是大军列阵时才会吹奏的长角,以风袋鼓鸣,十几里外都能听闻。少年抬眼望去,前方地平线上,一支庞大的骑兵大军正缓缓列开阵势。
“不会吧。”少年嘀咕一声,拨马向一边冲去,那大军缓缓向前推进,少年与追兵就从这无边军阵的面前掠过,眼见那万马踩踏大地的震动盖过了世上一切声响,大军第一列骑兵的面目都可分辨了。
“我们逃不了的……”苏语凝哭道,她没有想到宫廷律法如此严厉,自己出逃,居然会调动大军前来追赶。
“你胡说什么呢?”少年道,“关你什么事啊,是我逃不了才对。”
“他们是来抓你的?”
少年点点头,正这时,大军阵中一匹红色烈马脱群而出,直追他们而来,那马速之快,身形之矫健,大军中齐爆出一声欢呼。那战马之上一位银甲少年,肩镶翠玉冠带紫金,背后明黄色披风如旗招展,转身就追近了少年。
可少年偏是不服,凭着骑术纵跃转折,二骑如猛虎扑鹿,眼见追近,突然又拉开,大军之中惊叹喝彩声一声响过一声。
少年气恼道:“不过就是凭着你的彤云马快。”从马背上摘下弓箭,回身就射。
苏语凝回头望那追赶的银甲少年,看着他的明黄龙纹披风,突然惊呼:“那是皇长子啊!”伸手就去推少年手中的弓,自己却失了平衡,直向马下摔去。眼见黄沙大地扑面而来,以为死定了,少年却探身一提,把她拉回了马背。大军阵中又齐声喝彩。
可借这机会,银甲少年已经追近了他们,他没有拔剑提枪,却大声笑道 :“寒江贤弟,你这一箭可射得臭到家了,我想伸手去捞都没够着。”
那少年苦笑道:“这里有一位小宫女,一看是你连命都不要了,扑上去夺我的弓,这可不算,他日猎场上比过。”
这时后面的羽林骑兵也奔了上来,为首骑将气喘吁吁骂:“三弟,我喊了多少句今天西门外父亲要演兵,你还偏往西门跑,你还是不要再这样整天闲荡了,快些随我们一样拜将入伍军中吧,那时,你再胡闹,我便好请了令箭打你的军棍。”
少年一梗脖子:“我今日要去砚梓,不走西门走哪里?你们演兵不会走远些演?有本事直接开去平了宛州瀚州的叛贼,天天在这演兵我都看腻了。”
苏语凝惊讶地听着他们对话,突然明白了眼前的这位少年是谁。
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