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口一颤,听他继续问:“如果我走,也许我会一个人死在这里,抛尸荒野。也许我能走出去,然后我去爱别的女人,亲吻别的女人,和别的女人做、爱,和别的女人结婚,和别的女人生子。顾宝贝,你要这样吗?”
我几乎是捂着耳朵开始颤抖,不由自主的摇头,像只受伤的小兽一样回避他冷漠的眼神,只想把自己缩起来,再缩起来。我无力的咛喃:“傅君颜,我好饿,我好渴,我走不动了,我真的走不动了……”
这时,傅君颜才终于叹了口气,弯□伸出手抚上我发抖的肩膀,他那么用力,掐的我生疼,眼底的淡漠抹去,只有深深的爱恋和疼惜,他说,语气变得温柔:“宝贝,为了我,再坚持一下好不好?我等了你好久,盼了你好久,你忍心扔下我吗?你说你心疼陆少游,可你要把我变成他吗?”他的话一句句落在我耳边,那么轻,却有千斤重。
然后他笑了,无比温柔地弯□用手指拭擦我眼角的泪,他说:“我不想看你哭泣的眼泪,我喜欢你的笑,明媚的像朵小太阳,你一笑,哪里都是暖的。所以,宝贝不要哭。”他顿了顿,几乎是哄着我;小心翼翼的拿起自己的军用水壶在我面前晃了晃说:〃你看,我的水壶里还有水啊。就当望梅止渴,我们一起走出去,那时候,我们再一起把壶里剩下的水喝干静,当做我们的交杯酒,好不好?”
我摇头又点头,哭得不能自己,也许是因为害怕他那一刻的冷漠和决然,也许是因为他这样温柔的待我,我只听见自己断断续续的喊:“我不想拖累你,不想拖累你,傅君颜要好好活着,傅君颜还要好好活着。宝贝没关系,宝贝不能拖累傅君颜,能再拖累傅君颜!我爱你,所以,我不能…是你说,当舍则舍的,傅君颜,你还没有看出来吗?我在拖累你啊……我怎么可以再装傻下去?…”
“你说你会很爱很爱我,你说你要为我生儿育女,和我白头偕老,顾宝贝,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傅君颜真的生气了,几乎是喊着打断我的话,然后像个赌气的孩子,不顾我的颤抖挣扎就硬把我抗在背上往前走,可他的身体已经虚弱透支,才走几步,就踉跄的带着我摔倒在沙地上,可这时傅君颜也没有忘记,用身体护住我,手挡住我的头。
我看他颓然的望了望自己的手,近乎无奈的苦笑着叹息:“乖宝贝,不要闹了,听话好不好?我也没有力气了。”
我几近失控的抱着他哭得不能自己,忍不住哭喊:“是天嫉妒我们了吗?天嫉妒我们了吗?”
傅君颜听了捂住我的唇,轻轻的摇头,他死死的抱着我说:“不要丢下我,不要以爱的名义丢下我,爱我就要和我在一起,其他的都是借口。”
我隔着泪眼望着他,重重的点头,我说:“傅君颜,对不起。”却还是不确定的问:“傅君颜,我们能走出去吗?能吗?”
他顿了顿,搂着我从地上爬起来,搀着我似乎不知疲惫的向前走,他说:“呆河豚,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可他的气息那么弱,连眼底都带着几分干涩。
当终于看见村庄的时候,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这时的我和傅君颜,已经脏乱的像逃荒的乞丐。傅君颜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当终于踏上土地,他一路搀着我的手松开,孩子气的,带着几分恍惚的揉了揉眼睛,确定是真的之后,握着军用水壶的手一松,就转过头对我笑,那笑虚弱而美丽,妖异的如一朵绽放的雪莲。我听他说:“宝贝,你看,我们还活着……”
可他的话音刚落,我还没来得及点头,傅君颜的身子微微一晃,就毫无预兆的倒进了我怀里……
他双眸紧闭,脸上一片死白,嘴唇干裂翻白还不停冒着血丝。我慌张地撑着他的身子,拍着他的脸一遍一遍的喊他,可傅君颜却一点反应也没有,那么安静的,纯真脆弱的像是透明的美好雕塑……
可当我半搂着他,弯身捡起他掉在地上,让我们一直坚持下来的还有许多重量的军用水壶,旋开盖子往他嘴里喂的时候,流泻出的,却只是沙子……
第五十七章
我只觉得脑袋空了。不知哪来的力气;那一刻;我几近疯狂的拖着傅君颜往村庄里跌跌撞撞的跑去。比死亡还可怕的恐惧笼罩着我;不为什么,我的脑里;竟在一片空白后;反复回忆起我们初见时的情景。他朝我伸出手;他对我好看的笑,他用全世界最温柔的声音对我说:“够沉的;我帮你抱着吧……”然后,他竟就这样接过了我所有的悲伤和痛苦;直到现在,又这样狼狈地倒在我的面前……我好怕;怕再没有这一种声音,来直接且温柔地颠覆我的世界……
当终于看见闪着车灯的警车和救护车拦在村口,我不顾一切的往前跑。然后,表哥熟悉的桃花眼出现在我面前,他眼底慌张而欣喜,衣服皱巴巴的就那么朝我狂奔而来,嘴里焦急而大声的喊:“宝贝!宝贝!”
而爹地从一旁的救护车里跳下来,剥开身边跟着他的几名医护人员,崴着脚奔袭着赶到我身边,他死死的盯着我,却在见到我的第一时间重重的在我背上捶了两下,老泪纵横的骂:“你这燥心孩子!怎么会遇见这样的事情!别人都遇不到这样的事情,怎么你就遇到了!怎么你这孩子就这么倒霉?”
我听着却笑了,望着爹地身后抬着担架朝我们跑来的医护人员,心里紧绷的弦断开,我松了一口气,抱着傅君颜,就那么扑通一声摔坐在地上,手中始终握着的那个军用水壶从我手中掉下来,嘭的一声敲击地面,缓缓地再次流泻出细沙,我搂着傅君颜,望着它,再次清晰的意识到了什么,心底却不知道是暖是疼……
在救护车上我第一次亲眼看清了自己的邋遢模样,我全身上下黑的一塌糊涂,只有一双眼睛是蓝色的。因为沙尘暴天气,直升机无法起飞,车队进沙漠救援效果也不显著。爹地和表哥只好在沙漠边缘的各个村庄都请了人守着,而他们就一个村庄一个村庄,每天换着守。而今天他们刚转到这里,就遇见了狼狈不堪的我和傅君颜。爹地的腿,也因为前几天太心急,从楼梯上滚下来摔伤了。我看他那么深沉的望着我,一条腿悬着站着,额边也在几天之间染上了许多白发,心底,就忍不住心酸难过。
我哑着嗓子说:“对不起。”爹地却摇摇头,摸摸我的发,又看看还处在昏迷中,正在输液的傅君颜,他说,又仿佛对自己说:“你们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爹地让我躺下好好休息,我却怎么也不肯只是摇头,顾不了那么多的,再三请护士让一让却不被理睬后,我直接不礼貌的推开守在傅君颜担架旁边的那位,自己凑了上去。
我不敢睡,再累也不想睡,我只想守在傅君颜身边,确定他是好好的,等他醒来。我就那么握着他挂着点滴的冰凉手掌,用棉签一遍一遍的给他喂水,湿润他干涩的唇角,然后又用湿毛巾给他细细地擦脸。心里有太多不知名的酸涩痛苦,却都说不出口。表哥这时只是沉着一张脸,端着保温杯里的稀粥坐在旁边一口一口喂我,也不阻止我的动作。我默默的张口吃着,只是看着傅君颜担心的说不出话。
爹地上了救护车一会后,就神色严肃坐在角落里打电话,救护车里本来就窄小。他说了什么我都听的一清二楚,他问直升机什么时候可以起飞?医生请来了没有?还有,警察那边怎么说……
然后他皱了皱眉头,拿着手机转过脸伸手搭在我的肩上,小心翼翼的问我:“宝贝,你们副导演呢?”
我听了摇摇头,无言的闭了闭眼睛。爹地会意,只是极重的叹息,极深的眼越过我落在傅君颜身上,是我从没见过的温暖眼神。一会后,他收了电话,对我说:“你先去医院检查,离开这里之前,我们先去一趟警局做笔录。”
我点点头,抚摸着傅君颜紧闭着的眼睛,望着连接他脉搏的那根透明滴管,细声问爹地:“安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