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功夫与天璇影的很相似,但是影应当不会突然性情大变出手伤人……穆玄英瞳孔微微收缩,除非是一个武功与影极为相似,目的却截然相反的人,不灭烟!
他直起身来,微微眯起眼细听周遭动静,天璇影虽然来去无踪,但是对谢渊交代的事从不含糊,断不会丢下粮车独自远去,若是影与烟打了照面交了手,也必然不会走远。
他曾听影说过,唐门中人最擅暗杀之术,隐匿身形乃是本能,而烟与天璇出自一门,彼此之间极为熟悉,只怕如今正各自伺机而动。穆玄英半闭起眼,以微弱气息感受身周轻微的风动,陡然间周遭气流形成极小的漩涡,穆玄英脚下一晃,面前却有一人如阳光下淡薄的影子一般划过,脸上面具冰凉,停下时,修长两指间夹了一根乌黑的长针。
影极轻地叹息,将长针掷于地下,声音如金铁撞击般艰涩:“你输了,出来罢。”
轻风停息,万籁俱寂的天地中,似有人踏沙而过,茂盛的野草发出极轻微的沙沙一声。
影吐出一口气,道:“走了。”他情绪低落,沉默着站了一会儿,低头将那根长针又捡了起来。穆玄英道:“是不灭烟?”
影查看中针倒地的守军伤势,手指迅捷划过为其封脉点穴,取出解药喂之服下。未几,躺倒在地的众人渐渐起身,只是手脚仍是无力,走路微晃。
影摇头道:“此毒猛烈,只怕今日内他们无法恢复元气,要明日才能将粮车押送过去了。”
“不成,须得今日便到。”穆玄英略有些吞吞吐吐,“那个……长安百姓暴动,我答应了他们在三个时辰内将米粮带回……”
影微微一滞:“几个时辰?”
“三个。”
“再说一遍?”
“三个……”
“现在还剩几个时辰?”
“两个……半。”
影藏在面具后面的眼睛一瞪:“你准备用飞的?”
穆玄英挠头,他刚才单独一人,驱的又是汗血宝马,是以速度极快,然而这些粮车既重且多,就算是守军们全部健全完好,两个半时辰内只怕也要赶着才能到长安,更何况如今都是伤毒之身。
“都怪不灭烟……”他忍不住道,“引起长安百姓暴动的谣言,莫非也是他传的?”
“不是。”影缓缓摇了摇头,“烟向来只针对我,不会行此无聊之事……放倒守军却不伤他们性命,是因为不想让旁人看到我二人之争。”
“那他这么巧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来跟你捣乱……”穆玄英猫咕噜似的嘟嘟哝哝,影瞟了他一眼,笑道:“现今想怎么把这些在两个半时辰内运回去比较重要吧?”
穆玄英打量了一下汗血马,比划了一下,道:“汗血马估计能且只能拉一车。”汗血马适时仰天嘶了一声,仿佛对于自己这般千里宝马沦落到拉车并且只能拉一车非常不满。
他想了想,拍拍汗血马背,道:“长安百姓受谣言蛊惑而闹事,我倒想起一件事……师父说,让天璇叔叔前来护送粮车,便是生怕有贪官污吏借此中饱私囊,以往我听说,有挖空米仓的硕鼠贪官,发明了一种蒙骗百姓偷梁换柱的伎俩,叫做空心仓……”
三个时辰已将过,插于营前的羽箭已然只剩一支。平静了许久的人群逐渐焦躁,守卫官向谢渊道:“盟主……”他欲言又止,谢渊却已知道他想说什么,平静道:“玄英并非临阵脱逃之人。”
人群中忽有一人叫嚷道:“三个时辰已经过了!”人群如开水将沸,霎时要闹将开来,却听一声极为清朗的青年音道:“且慢——粮车到了!”
穆玄英拉着汗血马走在最前,后面跟着强打起精神的守军们及十余辆粮车,穆玄英挥手作停,手掌往下一划,守军们齐声喝道:“开仓!——”将粮车仓盖打开,十余辆粮车中均装满了米粮,人群顿时一阵欢呼。
穆玄英伸手取了弓箭,利剑离弦,将营前最后一支箭击毁,朗声道:“诸位且看,如今粮车已到,稍作登记部署,明日便能开仓放粮。浩气盟从不欺瞒百姓,今日天色已晚,诸位领了米粥便可回家歇息,明日记得带个大袋子来领米,说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十
人群哄笑,零零散散却高声喊道:“穆少侠辛苦!”遂陆续散开,前往施粥处。穆玄英长呼了一口气,谢渊望了望粮车,刚要开口,穆玄英便道:“师父,要马上派遣兵士去接应天璇!”
谢渊心中已然明了,当下与守卫官商量部署,待一切忙完,夜色也已渐深,他出得营帐,见穆玄英尚在外等着,走过去摸摸他的头,道:“没事啦,明日一早天璇应当能安全到达。”
穆玄英点点头,忽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声音略抖道:“师父,我有点怕……”
谢渊拍拍他的肩膀,带着他前往粮车处,拨开上面一层白米,下面就是粮仓的底。空心仓——粮仓被反过来放,米只铺了上面一层。
“你走时我便想过,粮车颇重,只怕三个时辰内,是赶不回来的。你回来时我一看这些粮车在地上连车辙都没有压出一道,便知道多半是空心仓了。”谢渊笑着摸摸他的头顶,“做得很好,长大了。”
穆玄英抬起头,道:“师父……你早就知道我三个时辰内不一定赶得回来?”他顿了顿,低声道,“若我赶不回来,师父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