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嘿嘿地又笑了:“以为你是女子,未必敢说这些话。没想到比那些老头子还敢。”
明明是他跟魏明方才催她说的,本来她也不想藏着掖着。如今说了,好似又落不是。
皇帝说完了这句,又端详着杨仪:“只是,朕不太明白,你一个少女,也没有出阁,怎么竟懂得那么多?说起来又这样泰然自若,要不是知道你的为人,还真以为你……是什么见惯千帆的人物了。”
“回皇上,”杨仪低头:“臣是大夫,学医的话自不免一应通晓。”
皇帝呵了声:“是吗?那……”他的唇动了动,仿佛要问一句话,但不知为何又打住了。
魏明替皇帝将袖子重新整理妥当,扶着他起身。
皇帝把杨仪从头到脚又扫了一遍:“听说扈远侯府要跟杨家联姻……这薛十七的眼光不错,想必上次叫你们来的时候,已经是……郎有情妾有意了吧。”
幸亏杨仪低着头,皇帝未必能看清她惊愕的脸色。
她不知怎么应答,只有些紧张地攥住了手。
皇帝道:“你怕什么?朕连你在南边做的那些事都知道,你跟薛十七一路同行,他又是个热血的少年郎,珠玉在畔,岂有不动心之理?”
杨仪的汗都冒出来了,实在猜不透皇帝突然说这些话是何意。
“皇上恕罪。”她只能用最稳妥的法子,先行请罪。
“你又何罪之有,”皇帝摆脱了魏公公的手,拂了拂衣袖,淡淡道:“朕不过是跟你闲话家常,又不是要把你拉出去打。”
杨仪听到“拉出去打”,又想起外头那人。
一阵悚然。
皇帝却也正回过头来看她,也许是看清了她脸上的惊悸之色,皇帝问道:“你知道外头那个人是谁?”
杨仪道:“臣不知。”
皇帝想了想:“那你总该知道方才跟你打了个照面的那人了?”
“回皇上,臣也不知,从没见过。”
“呵呵,你虽然没见过,但论起他的名头,你一定是听说过的,”皇帝笑了:“他就是顾盟,是朕漕运司的大当家。”
杨仪愕然,这才明白原来方才那位,就是顾朝宗的父亲,杨甯的外祖父,漕运司使顾盟。
一家之长,一司掌使。
怪道那样非凡的气势。
皇帝说道:“至于外头的那个……”
他一停,魏明即刻说道:“回皇上,他已经气绝身亡,命人拉走了。”
见皇帝不做声,魏公公对杨仪道:“那个人是顾司使的副手,方才回话之中甚是无礼。便给了他一个教训。”
杨仪窒息,心都跟着一颤。
回想方才惊鸿一瞥,察觉那人情形不对,竟果然是活生生打死了?
可是,再怎么说那是顾盟的左右手,就这么打死……杨仪虽不懂这些事情,却也能猜到,皇帝这恐怕是在杀鸡儆猴。
她回想方才顾盟离开之时的神情,那种凛然淡漠,仿佛完全没看到地上的死人……他要么是真的不在乎,要么……就是个城府极其深沉之人。
听魏公公说着,皇帝仅仅抬了抬睫,就仿佛听见一只蝉飞走了那么波澜不惊。
魏公公退后数步,不再多言。
皇帝看向杨仪。
杨仪正低着头没在意别的。
魏公公却在旁察觉了,先是向她使眼色,可她哪里能看到,魏明着急,便忙偷偷地对她挥手。
动作稍微有点大。
杨仪虽发现,可又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见魏明指着皇帝,一边拍自己的手背。
总算杨仪福至心灵,试探着伸出手。
魏明见她手心朝上,吃了一惊,忙摆出手臂平抬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