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有人知道自己的处境、正在组织救援后,游客们的情绪稍微安定了一点。
有些同车厢的一家人,或是本来就认识的人,还相互安慰道:就当是遇到堵车了,慢慢等吧。
但是又过了一两个小时后,他们还是悬在半空中,地下的工作人员却都不见了踪影。
铅灰色的天空,还在一直不停地下着瓢泼大雨,好像是世界末日即将来临。
游客们不禁又焦躁起来。
最后一个吊厢里的男人,因为高度最高、距离接引站最远,同时吊厢内又只有他一个人,所以情绪特别不稳定。他愤怒地踢打着吊厢,发狂地喊着:“怎么还不来人啊?人都死光了吗?”
中段的一个吊厢内,一位年过五十但穿着打扮还很入时讲究的女人,也很没有风度地拍打着吊厢窗户,凄厉地喊道:“救命啊!有没有人啊!快点来救我,我要下去解手啊!憋不住了呀——”
她正好是和一名男游客同一车厢。他们虽然是同一个团的,彼此却并不认识。而这位女士从小所受到的良好教养,也让她不能忍受在陌生男人面前解决三急的问题。
那名男游客背转身,看着窗外说:“都这种时候了,你就别讲究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去你的……”女游客大哭起来。可是哭了半天后,她还是无奈地蹲下了。
完事之后,她就一直像个泥塑木雕似的。呆呆地坐在座位上。
这种麻木的精神状态,还算是好一点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越来越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他们已经从手机或收音机里知道了一些外界的情况,知道了外面还有很多被围困在洪水中和埋在了泥石流中的灾民,知道了救援队伍进入的困难……
他们都想到了,也许自己会在这高空缆车上呆许久。然后,在这种灾害天气下,万一再出点新的意外,比如钢索断裂,架索道的铁搭被山洪冲垮……等等。等等,那么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等着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谁也不想死啊!可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从这里逃生。
人们的情绪一会儿焦躁。一会儿忧郁,一会儿绝望,一会儿亢奋,就这么反复煎熬着。
不少人忍不住对着吊厢门又踢又打地发泄起来,索道因此剧烈地摇晃起来。
一位还有些理智的男游客。愤怒地对着前后吊厢喊着:“你们都别摇了!是不是想把索道摇断了,大家都掉下去?你们就这么想死啊?想死的,自己往下跳好了!”
前后的人暂时安静了一下,但是最后一个吊厢的男人,还在不停地撞击吊厢门,“让我去死!哐!哐!哐!”
“你去死好了!别拉我们当垫背的啊!”前面吊厢的人都回头骂他。
“你们都别吵吵了。好不好?我们应该同舟共济才对嘛!”也有人在规劝,可是谁也不听谁的。
索道半空成了个闹哄哄的、争吵不断的地方。只有每当缆车又出现了剧烈的晃动,大家才能稍微安静片刻。但是要不了一会儿,新的喧闹又会再生。
到了下午时分,景区的工作人员终于将电路抢修好了。
当站台和缆车吊厢内的灯光亮起来的时候,游客们一下发出了衷心的欢呼声,就像是盲人看到了光明一样。
不料。任凭工作人员怎么调试,缆车依然动不了。多方查找原因后。他们认为可能是传动系统的重要元件让雷电打坏了。
糟糕的是,这种元件没有备用件可以更换。
总之,这个缆车在短期内都开动不起来了。
半空中的游客听到这一消息,绝望的哭喊声响成了一片。
“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您快显显灵吧!”有位老太太念起了佛。
“求她有屁用?你刚才给她烧的香还少吗?”和她同车厢的老头儿怒气冲冲地说。
“就是你不信菩萨,菩萨才把我们困在这里。快点,快点……快跟着我一起念佛!”
“呸!我才不念呢!”
这个吊厢里的老两口意见不合,差点打起来了。
另一个吊厢内,一位母亲正凑在窗户边,在远在台北的女儿打手机,哭得泣不成声:“阿妹啊,我和你老爸,这次怕是回不去了。以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还有小弟啊……”
海峡那边的女儿在电话里大喊:“老妈,你在说什么啊?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我快不行了,我……”母亲话没说完就闭过了气,手一松,手机坠落到了几十米之下的山岩上,摔得粉碎。
“喂,喂?老妈——”电话另一边的女儿听不到回话,吓得魂飞魄散。
这边同吊厢的男人,扶住了妻子,焦急地掐着她的人中:“醒醒啊,醒醒!你不能走啊!你走了,叫我可咋办啊?”
昏死的女人又醒了过来,见到自己还是身在这个恐怖的小间隔内,不禁哭喊着说;“你还是让我死了吧!我实在受不了了!”
所有悬在半空中的人,都快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