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的出手,那柄已经多出无数创伤的软剑如同往常一样的洞穿敌人的胸膛。可偏偏石渺昕对在场的每一个人充满戒备,唯独没有对薛沛山戒备一丝一毫。
他睁大不敢置信的双眼看着薛沛山,似乎想要问一句为什么,可却再也没有力气发出一丝声响。
也是在这个时候,邱护廷的剑已经在薛沛山的肩膀上狠狠的钉了下去。薛沛山似乎也终于反应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转身给了邱护廷一掌,自己却连连退后。他盯着地上的石渺昕,不禁悲从中来,他是这天魔教中最为忠心的属下,他为何偏偏信了贼人的话?任凭他再怎么后悔,石渺昕却已经再也不能醒过来了。他恶狠狠的盯着薛沛山,就如同一条怨毒的蛇:“好……好……邱护廷,我的左护法,我看了这么多年,唯独没有将你看清!”
邱护廷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脸上张狂的表情几乎令薛沛山想要冲上去撕烂他:“薛沛山,你老了,不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天魔教经过三代教主,你是在位时间最长的,心机最深的,也是手段最毒辣的。可你没有想过么?这么多年,你培养了那么多的杀手,那么多的利刃。你有没有想过,快刀也最容易割破自己的手?人们的野心总会超乎你想想的大,所以不要怪我,只能怪你自己。”
他一字一句的说道:“薛沛山,你将我们毁了,然后给了我们一切,现在你要将这些东西收回去,已经晚了!”
薛沛山转头看向沈青桓,似是嘲讽一般说道:“你呢?就这么想要天魔教教主这个位子?”
“也许吧。”沈青桓眼神越发的冷淡,“十七年前,你在出游的时候看到了两个孩子。仅仅是因为他们两个筋骨奇佳,天资聪慧,你便将他们二人全家杀了,而将那两个孩子带回来丢在‘地狱’之中,看着他们两个从死亡边缘挣扎出来,看着他们两个慢慢的泯灭人性,成为最好的凶器。你得意了么?”
“呵,”薛沛山冷笑一声,“这样的孩子我天魔教中最少也有七八十个,你想让我记住谁?”
“这不重要!”沈青桓忽然冷笑,“重要的是,你捡回了一只狼,总有一天他会把你欠他的全部夺回来。狼是最凶残的动物,他和你手下的那群狗最大的区别是永远不会屈服,永远不会对你忠诚。”
“所以这只狼回来想要咬断主人的脖子?”薛沛山眼角慢慢抽动,余光到处,程非烟与邱护廷两人已经围了上来,分别站在两处致命的地方,截断了他全部的生机。
“这是你欠我的。”沈青桓的眼睛里有着难掩的激动,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好久好久了。久到……连他自己都以为,这一生,便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墨龙剑倏然出击,招招夺命。
他的武功是薛沛山教的,昔日的盘月剑也是薛沛山赠的,可他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没有亲人,没有感情,没有笑容的鬼样子也是拜他所赐!
一剑斩落,又一剑紧紧跟上。
似乎一旁的程非烟和邱护廷两人都没有再出手。
这是他和薛沛山之间的战斗,输赢都捏在两个人的手里。
薛沛山一一应对,可却觉得越来越吃力。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养尊处优,即便是再高强的武功,也会在岁月中慢慢被侵蚀掉,剩下这幅迟钝已久的躯壳……
“沈青桓,你说我是魔鬼,你说我毁了你们一辈子。”薛沛山冷笑,“可如果你身处在我这个位置上,你又会如何?将这个杀手教派变成江湖的一大门派?然后像是那些武林正道人士一样惩恶扬善?别傻了!你的手上沾着鲜血,你就一辈子不可能洗清罪孽!”
见沈青桓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薛沛山却越说越起劲:“你曾经无比痛恨的修罗界,将会成为培养你得力下属的地方。同样的,你也会像我一样,害死更多的人。你永远不可能得到救赎。”
“闭嘴……你闭嘴!”沈青桓眼神蓦然一冷,他手上的墨龙剑越发的狠厉,招招夺命,薛沛山笑得越发猖狂,看着沈青桓那张近乎扭曲的脸庞,他从心底生气一丝得意。
“不敢想象了么?原来曾经信誓旦旦的念想到头来却是一场空,沈青桓,这样的结局你就当真没有想到?”薛沛山用那蛊惑人心的声音缓缓说道,他见沈青桓神色恍惚,因为他这一番话而产生了精神上的漏洞。他趁着这个空挡连连速攻,虽然现在身体不如他们年轻人,可是武功、内力修为就肯定在沈青桓之上。
任何的闪失都是致命的。
身上的伤口传出火烧一般的疼痛,沈青桓连连后退,眉心紧紧锁着,似乎对薛沛山的干扰无能为力。
“沈青桓,你有没有想过,即便是我没有将你的那些所谓的亲人杀死,你也许也不会幸福。”薛沛山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你说我不会记得你,可我偏偏记得。恐怕要不是你那双墨色的瞳仁,当年我就不会注意到你,也不会想要将你们抢回来。”
薛沛山趁着他闪神的这个空挡狠狠的削了他一剑,一个人的体力是有限的,而一个人身体中的血液同样是有限的。就算他再也无法伤害到沈青桓,也能靠着消耗他的体力让他力竭而亡。
“当年你只不过是一个刚刚被人收养不到半年的孤儿,而你那些家人……呵呵,在收养你半年后的某一天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你有没有想过,等那个孩子真的降生以后,你会沦落到一个怎样尴尬的境遇之中?你以为自己还是人家的少爷?还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别作梦了!”
沈青桓抬起头瞪着他,眼睛几乎变成了血红色,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几乎是从胸腔里直接嘶吼的声音:“你闭嘴!”
“我从来没有期盼过什么父母、家庭、亲人。”沈青桓几乎咬牙切齿,“可在我明明已经快要得到光明的时候,你却把我的光夺走!”
“可我教会了你所有的东西!”
“杀人?生存?恨?”
“不然你以为还能有什么?!”薛沛山挡下沈青桓一剑,见他脸上闪过一丝难言的痛楚,有什么东西像是被自己忽略了一般。
他的眼前闪过一个人的面容,忽然之间,一切豁然开朗。他明白了自己究竟有什么东西是没有教会沈青桓的,那就是怎么去爱一个人。
想到此处,他忽然觉得胸腔中一种畅快淋漓之感。
沈青桓见他笑得诡异,心中更加烦躁起来,手下越发的狠厉。一剑刺出,封住薛沛山上下三路,匕首与墨龙剑相配合,令薛沛山不得近身,也无法逃脱。
他手下发狠,只听“噗”的一声,便将薛沛山右手拇指的筋脉挑断。
薛沛山手里再也握不住剑,他似乎这已经是自己的极限,自己的末路。
墨龙剑刺出,在那魔头的喉咙上一划,见那鲜血撒出,他便说不出的超脱。薛沛山颓然倒地,眼睛仍是睁着,他的喉咙传出了沙沙般漏气的响声,如同喉管的相互厮磨。
“我……总有一天……我的女儿……会、会报仇的……”薛沛山的眼睛里露出了怨毒的颜色,似乎在诅咒着他们这一群背叛者,“等到……她肚子里的孩儿……出、出世,这天下,便是我们父女两人的了。哈哈哈哈……等到‘魑魅’足够强大,这天下间,又有谁敢不服我天魔教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