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敏冷哼一声,紧紧握住她的肩膀,道:“为我好就不该推你挡在前面,为我好就不该什么也不跟我商量?敏敏,你是我的妹妹,我不会让你代哥哥受苦!万事有我,你不必理会那些人对你态度的转变。”
敏看着他眼中无措的自己,心中原本的悲伤突然化为坚决,荡起笑脸,重重的点点头,转身看着武玄霜,道:“从今以后,您就是我的母亲了。您刚才所说的,还有你没说的,我都一定会做到,请你放心。你们谈谈吧,我出去了。”敏眼中的坚决让武玄霜惊讶,敏却只是轻笑着转身往外走,经过李希敏身边时,他重重的握住了她的手腕,询问的看着她,敏却轻松的笑着摇头,平静的看着他,直到他缓缓松开了她的手。
敏缓缓走出大殿,冰凝担忧的看着她,敏只望着前方低低的说了一句。“守好门,千万不要让别人进去。”话未说完,人已走远。
九曲回折的长廊,玲珑剔透的宫灯,在淡淡的月光下透着朦胧的神秘,幽幽的尽显温柔。敏顺着长廊走着,心思却不似月光的轻柔,变得愈加沉重。
今晚夜宴,武玄霜的突然出现,让在座所有人吃惊不已。而随后她的一句话更让满座皆惊。两朝女官竟是武则天最器重的侄女武玄霜的女儿,这不免让人联想敏隐瞒身份潜藏宫中的意图。亲李唐者会担忧她身为武氏的身份,让武氏女子再度夺权;而武氏却认为这个一直站在李唐一边武玄霜,派自己的女儿在皇帝身边,会不会打压武氏呢?而知道武玄霜和李逸之间爱恨情仇的人,会不会像上官婉儿一样误会她是他们的女儿呢?那么,李唐嫡系血脉的人恐怕也不会放过她的。
一夕之间,她竟陷入里外不是人的尴尬局面。尤其是刚刚才得到了让韦后的信任,此刻,她又会怎么想她呢?和李隆基之间结成的同盟,恐怕也岌岌可危了。的确,武玄霜这一招会在无形之中置她于死地。
武玄霜刚才对她说的话,句句在理,面对无名无分只身藏于宫中的李希敏,她比他安全多了。何况已有人在暗中调查他的身份了,如果再不转移那些人的注意力的话,李希敏的确很危险。上官婉儿恐怕也在暗中隐瞒李希敏的存在,可是诚如她所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又能躲过几次?
心底的失落远远大于害怕,武玄霜和上官婉儿这一对难解难分的情敌,在面对李希敏问题上的态度竟出奇的一致,想方设法保他平安。而她呢,竟成了她们眼中的挡箭牌,为李希敏挡去一切的明枪暗箭。心中深深的疲惫慢慢扩散,脸上却带着浅浅的笑。是他说的呀,只要笑,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她欠他太多了,如果能为他挡去一切危险来偿还她一辈子也给不了他的,那她心甘情愿。
突然觉得心力交瘁,缓缓滑坐在廊柱旁的横板上,仰望着斜挂于枝头的月亮,盈盈月光如水,温温的洒在身上。不禁轻轻叹道:“这世上有全心全意为我着想的人吗?”
月影无声,却只是一声苦似一声的叹息——
武三思暗中令人将皇后秽行榜于天津桥,请加废黜。中宗大怒,命御史大夫李承嘉穷核其事。李承嘉奏言:“敬晖、桓彦范、张柬之、袁恕己、崔玄暐使人为之,虽云废后,实谋大逆,请族诛之。”武三思又使安乐公主谮之于内,侍御史郑愔言之于外,上命法司结竟。大理丞三原李朝隐奏称:“敬晖等未经推鞫,不可遽就诛夷。”大理丞裴谈奏称:“敬晖等宜据制书处斩籍没,不应更加推鞫。”中宗以敬晖等尝赐铁券,许以不死,乃长流敬晖于琼州,桓彦范于瀼州,张柬之于泷州,袁恕己于环州,崔玄暐于古州,子弟年十六以上,皆流岭外。擢承嘉为金紫光禄大夫,进爵襄武郡公,谈为刑部尚书;出李朝隐为闻喜令。
一年之内,五王三次遭贬谪,武三思在朝中大权尽握,再无人可撼动。相王、太平公主只能隐忍不发,看着武三思作威作福。
中宗却似感觉不到这些,依然做他的快乐皇帝。为了让韦后消气,中宗特地往兴泰宫行秋闱之猎,更搭了马毬场,令王公子弟皆上场打球,分优劣行赏罚。
崭新宏伟奢华的兴泰宫中,大型的马毬场已搭了起来,中宗韦后等贵族坐在高台上,谈笑饮酒等待着太子打猎回来。不久,王公子弟穿着窄袖短摆的胡服,骑在马上,马上都吊着猎物和弓箭,急急打马奔了过来。太子面色铁青的跳下马来,死瞪着隔着不远的武崇训,冷哼一声回到位置上坐下。安乐公主笑着走过去数夫君的猎物,指点着一旁的太子。太子恶狠狠的瞪着他们,安乐公主却讥笑着等了回去。
薛崇简一身劲装,驾着马不疾不徐的小跑着过来,与身旁的李隆基笑谈着什么,可马上竟无一物。缓缓翻身下马,虽只是一个简单动作,他却做得优雅斯文,一身胡服仍不能打破他身上温文的气质。李隆基马上猎物不多也不少,混在一票公子中毫不起眼。
吴名驾马走在最后,坐骑竟是伊丽莎白,它小跑着过来,远远看着敏竟人立起来,长嘶了一声。敏惊喜的看着它,身子动了动,却对上吴名淡淡的眼神,心里乱糟糟的退了回去。
中宗韦后笑谈着比赛猎物的多少,最后竟是武崇训最多,中宗赐他珍宝无数,对于仅次的太子,则是冷淡异常。太子愤恨的瞪着安乐公主和武崇训,只能暗自咬牙生气。
中宗愉悦的看着马毬场上两队都已准备就绪。马毬规则很简单,在百丈的毬场上,最两侧有一个网子编成的门。每一队十人,骑在马上用毬杖击毬,击入网中的算一分,而对方毬手就要骑马抢夺或是拦截,最后以分数定输赢。毬是用质轻而坚韧的木材制成,中间掏空,只有拳头般大小,外面图上红色或是其他颜色。而毬杖长数尺,尾端如偃月,雕上精美的纹彩,极为漂亮,因此又称为“月杖”或是“画杖”。
场中两队,一队以太子为首,还有他平日的贵族朋友,另一队以武崇训为首,还有其他的武氏子弟,这样的阵势当有些武李对立的意思。可是算来算去,两队竟都是九人,都缺一人。挑来找去,还是定不下来。
安乐公主坐在韦后身边,笑看着一旁侍立的敏,别有深意的道:“慕容女官是女中豪杰,这马毬自然不在话下了。不如下场一试身手,也为我们女子争争光、添添彩。”
韦后笑看了一眼女儿,扭头对着中宗笑道:“每回马毬都是男子对阵,太多乏味,不如也让女子击毬,这样男女混打,岂不更加有趣!”
中宗点头称是,对着敏道:“慕容女官家学渊源,武艺自不必说,不如下场玩玩,也让这帮公子哥见识一下女官的风采。”
敏苦笑了一下,看来有些事不是自己想避就能避得过的。现在不去也不行了。屈膝行了一礼,缓缓解剑向毬场走去。走过上官婉儿身边,她有些担心的望着敏,敏轻笑了下,跳下了高台。
敏接过一根月杖,上面绘着凤舞九天,栩栩如生。敏摸摸上面的凤凰,一手按在胸口的玉佩处,微微有些出神。
安乐公主看她不动,朝着韦后挤了挤眼,娇笑着道:“慕容女官,你第一次打马毬,不能不给你些特权,现在两队都缺一人,你随便挑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加入便是。”
敏不禁回头望去,高高在上的韦后和安乐公主冷笑着看着她作何选择。敏岂会不知她们是在逼她,尤其是在知道她的“身份”后,更要看她站在哪边。在场所有人都在看她这个武玄霜的“女儿”会选择站在哪边。敏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月杖,忽而抬头望着韦后笑了笑,翻身上了一匹马小跑着奔向毬场。场中十八人目不转睛的瞪着她,看她缓缓走到毬场的中央,马儿当中而立,竟是不偏不倚,敏转头又看了看韦后,掉转马头奔向了武崇训一队,一身男装的她立于男子中间,竟显得英姿不凡。
韦后满意的笑了笑,安乐公主却撇了撇嘴,扭头不去看她。太子脸色死灰,冷笑着看着敏,手握了握仍挂在鞍旁的箭筒,眼中略过杀意。
太子一队仍缺一人,正商量间,一匹黑马缓缓跑进了毬场。敏的心一抽,难以相信的看着他,他却躬身向太子行礼,手持毬仗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的看着她。
敏的手不禁又隔着衣服摸摸胸口的玉佩,调匀气息,静待比赛开始。场边的鼓手敲奏《龟兹乐》,鼓声雷动,比赛开始。太子一队平时以蹴鞠马毬为乐,此时展现所长。一开球,太子持杖一勾便从武崇训杖下抢过毬来,几个传毬,便到了门前,太子党人又将毬传了回来,太子奋力一击,马毬应声入网,太子拔得头筹,博得满堂彩。
接下来,太子党频频进毬,武崇训被甩的狼狈不堪,却也只能干着急。敏本就不会打马毬,骑着马慢慢在场中打着圈,而吴名则不远不近的跟着她,状似防守,也没有加入太子党的进攻中。
突然,敏的马儿长嘶一声人立起来,撒蹄狂奔,敏大惊,紧拉缰绳想要制止发狂的马,可马儿依旧不管不顾的奔着。耳边破风之声大作,敏下意识的偏头避过,一只羽箭擦着她的耳边飞过,敏大惊,回头一看,几只羽箭都射向了她,怔忡之间,一个黑影遮住了她,紧紧抱住她跳下了马。身子被紧紧的护在温暖熟悉的怀抱里,敏只觉得感动,紧紧的回抱着他。落地的一瞬间,他让自己的背部着了地,一手紧紧的护住她的头,连着几个翻滚才停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