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洗脸,大牛一边和郭家华说话:“兄弟,你一路走好,不是哥哥们心狠,是你做的有些过分,那些是人不是牲口,杀他们不算汉子,打仗就得死人……”
枪是刘文辉开的,谁也不愿意朝自己的战友开枪。可面对一个完全失去了理智的疯子,只有这么做才能让他安静下来。大牛试图接近过,被郭家华的子弹打了回来。
郭家华的确是疯了,自从离开刘文辉他们的那天晚上就已经疯了。他承受不了战友们的集体死亡,昨天还一起又说又笑,怎么突然间就阴阳两隔。他不明白,难道战争就是为了死?,既然是这样,你杀了我的兄弟,那就别怪我心狠。袭击了两个小村庄,找到了一些民兵用的武器,郭家华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人。
郭家华在丛林里转悠了几天,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渡过奇穷河的小路,在七溪城外一直潜伏。看着敌军离开七溪,这才杀了进来。这里人多,杀起来痛快。在他的眼中没有什么百姓,只要是说鸭子话的全都是敌人。凡是自己看见的,就给上一枪,整个人沉积在报仇的痛快里。
土坑已经挖好,雨水湮没了大半。没有棺木,没有红旗。简简单单的做了一个告别仪式,大牛几人将郭家华的尸体放进土坑里。看着他一点点的沉浸水中。
“谁都不许胡说八道!”大牛瞪着刘文辉:“俺兄弟是个英雄,是杀敌人死的,要是谁敢乱说,俺绝不放过他!”
没有墓碑,也没有坟头,埋人的地方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们担心那些百姓等他们走了之后,会回来泄愤。
离开七溪的时候,谁也不说一句话,就连大牛也安静了下来。他明白,刘文辉的心里也不好受,但是他还是觉得刘文辉的举动有些草率。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他明白刘文辉是迫不得已,可是他心里难受,说不出的不痛快。以前的那些兄弟光荣了还有报仇的目标,郭家华的死要招谁?
下一个目的地是东溪,距离七溪西北五十公里。和七溪一样都是他们打过来的地方。没敢走大路,只能从丛林中的小路穿插。虽然没有了追兵,气氛却格外压抑。
张志恒想要缓和一下,凑到大牛身旁:“牛哥,你不说你们东北姑娘好吗?给俺介绍一个呗,俺们那里穷,娶不上婆姨的大有人在,俺就是其中之一。”
大牛瞥了他一眼:“滚一边去!有也不给你介绍!”
张志恒嘿嘿一笑:“别这样!咱们都是兄弟了,介绍一个婆姨有啥不行的?”
大牛不在说话了。张志恒讨了一个无趣,憋着嘴走了。
刘文辉深吸一口气,看了大牛一眼:“还在怪我?“大牛冷哼一声:“哪敢呀?你可是排长,俺们都是小兵,你的话就是命令。”
郭家华的事情成了几人的心结,虽然大家都明白,从思想上还是过不去这道坎。特别是大牛,什么样的心情全都写在脸上。自从离开七溪之后,他的脸拉的老长,脸上的伤疤更可怕。
刘文辉道:“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那种情况下,你说我该怎么办?说什么他都不听,还开枪打我们,如果不是梅松将你扑倒,恐怕……”
大牛道:“可你也不能杀人呀!那是我们的战友,不是敌人,杀了他你心里就好受了?”
刘文辉沉默了好一会,无奈的一笑:“好受?这两天我是噩梦连连,全都是郭家华的影子!他是我们的战友,可这是战场!牛哥,战场你知道吗?与其让敌人抓住他折磨死,倒不如让郭家华来个痛快。”
大牛的鼻子抽动了两下,眼圈都红了。盯着刘文辉,嘴唇有些发抖:“我是生气,小郭子为啥就疯了?他是俺兄弟,俺应该开导开导他,要是俺能和他说说正事,说不定他就不会这样!”
大牛蹲下身子,抱着脑袋,努力忍住自己的哭声。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阿榜拍拍大牛的肩膀:“牛哥,我们尽力了!小郭子这样走,也算一件好事,他牺牲的时候是笑着的。”
刘文辉抱住大牛,头埋的很深。他也在自责,杀敌人,杀俘虏,早都没有心理阴影。可这件事,恐怕这辈子都忘不掉。
山路艰险,走走停停。一则为了小心,二则的确不好走。越北的大山层层叠叠,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头。如果你有地图,就会看到,在敌国狭长的国境内,北部全都是大山,一座接着一座,连绵不绝。几千年来,很少有人在这里生活,原始丛林的地貌保存的很好。
其他几个人好说,大牛那一米九的大个子,在藤蔓和树枝中间穿插走的更加艰难。好在这一路算是平安,敌人的追兵一股都没有碰见,零星的民兵和公安军被他们轻松解决。每一次,梅松拿回来食物的时候,就明白又有几个倒霉蛋载到了梅松手中。
正因为有这些倒霉蛋,他们不用吃那些虫子。虽然说已经习惯了,却总觉得恶心,如果不是为了保命,绝不会吃一口。张志恒在连续饿了三天之后,不得不加入到吃虫子的行列。不过他一再宣称自己不喜欢这些东西。
算算日子,从刘文辉、大牛、梅松三人被派往工兵连看护炸药开始,已经过去了十几天。然而,摆在他们眼前的还有几百里茫茫丛林,谁也不知道哪一天才能走出去。除了走路,聊天成了他们唯一的娱乐。
梅松是排头兵,前出大家一里左右。阿榜比较沉默很少参与。刘文辉要时刻做出正确的判断。只剩下大牛和张志恒,这两人最爱抬杠。张志恒找到了一个可以将大牛将死的诀窍。
每当大牛说到他们东北女人的时候,张志恒便会鄙夷的道:“东北女人有啥好,俺们陕北的婆姨才是最好的。”
陕北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当年主席曾在那里住过。宝塔山、杨家岭都是这些小伙子熟知的地名,虽然谁都没有去过,听听也是好的。还有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清涧的石板,瓦窑堡的炭,哪都天下有名。比起这些,大牛的家乡就有些相形见绌。
说不过张志恒,大牛就道:“好好,你们陕北好,黄土高原,寸草不生!”
张志恒则会呵呵一笑:“黄土高原咋了,那可是最神圣的地方,小米加步枪照样打的日本鬼子滚回老家,也不知道谁的家乡被日本鬼子首先占领,如果放在过去牛哥你就是良民!”
大牛还就卯上了:“东北咋了?那也是祖国神圣的领土。”
从女人能说道国土,这也算一种本事。每当两人争的脸红脖子粗的时候,阿榜便会摇头一笑:“二位,咱们能不能说点别的?”
然后两人重新开始,再绕一个大圈,绕回女人,绕回国土。这两人聊天就好像一个永无止境轴承,永远跑不出女人和攀比。
说到绕圈,刘文辉发现了一个问题。从敌军特工那里弄来的地图,虽然字不认识,那些线条还能基本看懂。走了一整天,刘文辉发现他们迷路了!更可怕的是,竟然在丛林中绕圈,这已经是第三圈了。
连忙将梅松找回来,刘文辉拿过地图,指着地图道:“你看,这里应该就是那座山,按照我们的行军速度,早都应该翻过去了,现在他还在我们眼前。”
几个人盯着地图看了老半天。大牛问梅松道:“蛇爸,你这带的啥路呀!你家以前是不是打猎的?”
梅松也觉得奇怪,自己明明一直往前走,怎么可能是在绕圈,直起身子,四下看看,除了眼前最高的山峰外,其他的地方全都被丛林遮挡,根本找不到第二个参照物。
张志恒道:“爬树吧,站得高看得远。”
爬树,听起来简单。十几米的树谁都爬过。五六十米的树可不是人人都爬过的。丛林中水分充足,枯枝败叶形成了天然的肥料。向阳的习性,导致了这里的树一个比一个长得高。虽然树顶上看的远,要爬上去却不容易,安全都是其次,体力是个大问题。
梅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