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回来那天开始,贺之樟脑子里那根弦就一直绷着,季南堇的到来让他既惊又喜,他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需要她。
对于过去,贺之樟没什么感触,生在贺家,有那样一双父母,这是他的命,他不怨什么,只是不想让她知道这些。
今天推开那扇门的时候,他真的以为一切都完了,他承认自己是故意那么说的,不过是吃定了她的善良。
她果然如他想的那样同情他,这是贺之樟最不愿意看到的,却又是他自己一手促成的,自相矛盾。
晚上贺之樟一直没睡,他怕这是一场梦,怕梦醒之后,所有的美好都不复存在。
夜深人静,贺之樟去阳台上抽烟,一根接着一根。
他想了很多,想遇到她的那个午后,想回国之前跟祖父的交谈,想第一次在报纸上看见她的时候,那天是她十八岁的生日。
那个拉着他的手叫他哥哥的小女孩儿终于长大,却忘了曾经哭着说会等他回来。
回国那几年,他并没有特意关注她,只偶尔从郁子韬的口中听到她的名字,多是与盛家那小子有关。
酒店里的相遇像是冥冥中的安排,他们分开了十年,终于还是走到了一起。
遇见你是我之幸,可于你而言却并非如此。
贺之樟轻轻吐出一口气,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自我审判,突然听见卧室里传来响动。
床上的人似乎在做噩梦,两只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似乎想抓住什么?
贺之樟疾步走到床边,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凉意,一把抓住那胡乱挥舞的手,“阿堇。”
季南堇犹在梦中,嘴里不时发出一声梦呓,贺之樟听她叫自己的名字,猜到她是因为晚上的事,又听她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放开,别碰他’,又是心疼又是内疚,轻轻摇晃她的肩膀。
“阿堇,醒醒。”
“别碰他——”
季南堇尖叫着睁开眼睛,眼前似乎还能看到那黑影变换而成的怪物,口中喃喃叫着贺之樟的名字。
“我在,我在。”
贺之樟把人抱在怀里,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一遍一遍的在她耳边说:“阿樟在这里,别怕。”
房间里一片漆黑,季南堇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或许这又是一个梦?
“阿樟?”
“是我。”
见她平静下来了,贺之樟伸手去开床头灯,见她头上身上全是汗,就去洗手间拧了热毛巾出来。
季南堇一动不动,任由他帮自己擦拭,黑眼珠始终跟着他,就像梦里那个孩子。
擦到手的时候,毛巾已经冷了,贺之樟起身要回洗手间,袖子却被人拽住了。
看着女孩儿依赖的眼神,贺之樟只好重新坐下来,微凉的手抚摸她的脸颊,“做噩梦了?”
季南堇点点头,于是他又问:“梦到了什么?”
“梦到一个大坏蛋,他要把你做成标本。”
贺之樟本来想笑的,见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连忙安慰道:“傻瓜,做梦而已,又不是真的。”
季南堇揪着他胸前的衣服泣不成声,贺之樟再没了别的心思,脱了鞋钻进被窝,把哭得直打嗝的女孩儿抱进怀里。
“好了不哭了,明天眼睛该肿了。”
“那我明天不出门了。”
哭归哭,逻辑思维倒是还挺清晰,贺之樟哭笑不得,“不是说要带我回家吗?不出门怎么去机场?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