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仆人退去,凝眸瘫坐入椅中,抚额呻吟。这下好了——
“大哥还没出关吗?”一张笑嘻嘻的俊脸由窗口探进来,是宫四。
“没。”她悲惨地回应。老天就看她这么不顺眼吗?最后一天还要给她找出这么个麻烦。
“那可有些不妙了。”虽然如此说,宫四脸上的笑容却灿烂得近乎有些幸灾乐祸的成分,看得凝眸倒有些奇怪了。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我为什么笑不出来?”宫四耸耸肩,长腿一抬,利落地由窗口翻了进来,“拂心斋中有资格接见下属的,只有正牌斋主你和大哥,又不干我的事,我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撇得真清。凝眸翻了翻白眼,“是呀,只有我最倒霉,凭空多了这一个月的灾难。”
“既然这么不想要拂心斋,丢开手就是啦,反正外边多得是人抢着要。捡个顺眼的送他不就好了。”宫四很热心地帮她出主意。
“真是好主意。”凝眸颌首赞同,“你介不介意我把这个主意告诉大哥?他一定也很高兴。”
“呃,这就不用了,我们的人生观不同,他未必会欣赏那个提议。”宫四坐上书桌,信手拿起手边的账册翻看,“说起来大哥也是过分了一点,居然叫个正值花样年华的少女整日面对这些东西,真是——咦?”惊讶地扬眉,他捡起另一本账册,快速翻看,越翻脸上的表情越怪异,末了不信邪地抛开,又拿起另一本。
凝眸莫名其妙地看他一本接一本地翻,翻完就随手一扔,终于忍不住出声:“四哥,这是我好不容易才整理好的,你弄得这么乱七八糟,找起来很麻烦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宫四合上手中的账册,一脸诚挚地道:“真的,你放心好了,因为再乱也不可能比现在更乱。四哥真是佩服你,经过你的辛苦整理,大哥大概要花两倍的工夫才能将它们重新还原,计算成本及收益的时间排除在外。”
“没、没那么糟吧?”她无辜地眨眼,“虽然我对这些账册是没什么好感,但也还是花了一点心思啊。”才两倍的工夫吗?看来她还是不够努力呀。
“幸好你只花了一点心思,不然大哥更惨。”宫四感叹地摇头,“想到大哥看到这些面目全非的账册的表情——真是叫人期待呀。”
“可是……”她毫无愧疚地扬眉,“我觉得大哥在把它们交给我的时候就应该已经预料到有今天了吧。”毕竟前鉴良多。“
“这倒是。”宫四摸摸下巴,“这么多年来他好像一直这样,明知道交给你的事情十次有九次搞砸,而且一定弄得比原来更复杂,偏偏他总是学不到教训,让你去做的事反而一次比一次困难,又不加以任何指点,宁可事后收拾烂摊子。如果说是磨炼的话,这样子的磨炼会不会太奇怪了点?”
“称之为‘磨炼’确实不合常理,可是,”支起手托着下巴,凝眸笑笑地问,“如果换做‘试探’呢,会不会合理很多?”
“试探?你是说他之所以要你做那些明明在你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是为了试探——”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敲着桌面,“你是不是真的做不了那些事?再准确点说,他怀疑你的白痴是装出来的?”
臂肘猛地打滑出去,扫落数本账册,下巴“咚”的一声敲在桌面上,清秀的脸庞露出扭曲的笑容来,“不是吧,四哥?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你居然当真还推算出结果来,不是我有心贬低你,可是你——也实在太好骗了点吧?”
“有吗?”宫四跳下桌,脚一伸勾来张凳子坐下,与她隔着书桌两两相望,“我倒觉得我的推论很接近事实啊。除此之外我找不到更好的解释。既然如此,这当然就是事实。好了接下来就该谈到你为什么装傻的问题——”
“听上去很有意思,那么我就不留下来妨碍四哥发挥丰富的想象力了,先走一步。”捡起地上的账册,凝眸有礼地向他笑了笑,起身准备走人。
“你就这么走了?那范东遥怎么办?他大概早等得急了。”
呀,险些忘了还有这号人物。眉眼弯弯地转身,“那就叫他继续等下去好了,等到他不急为止。”
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不负责任的回答,宫四一时怔住,但随即反应过来,“你想等大哥出关?”
“不是我等,是姓范的等。”凝眸纠正,“反正大哥铁定是今天出关,只是不知道究竟哪个时辰而已。姓范的多等等又不会怎样,大不了我多送他两杯茶喝好了。”
“你当他是阿猫阿狗,这么好打发?这种非常时期绝对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这样将他干晾在一边,晾出火气来,大哥处理起来会更麻烦的。”
“没关系啦,这种事大哥哪里会摆不平。何况他闲了一个月正好找点有挑战的事活动一下筋骨嘛。”最重要的是多分点心思到别人身上,别成天想着算计自家人,“我这个妹妹是不是很贴心?”
“那可真要多谢你如此为我着想了,据说很‘贴心’的妹妹。”第三者柔雅的声音插入,白衣含笑的少年,不知何时登场了。
范东遥不在西厅。
他当然不可能在。他来此自有目的,而那目的绝不可能是呆呆地坐在西厅喝茶等人。所以在奉茶的婢女退下去不久,他也跟着离开了。
拂心斋他只来过一两次,路径并不熟,不过好在斋中树木繁多想遮人耳目倒是不难。至于时间问题,他并不担心,宫无策到西厅见不到他,他也不担心。能令他心生忌惮的人从来都只有一个,除了那个人之外,所有人都未必在他眼里。
他最初是江湖人,因为过厌了打家劫舍的日子,才携多年积蓄的不义之财踏入商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