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一身舒适线衫的言宁泽,一手戴着手套,一手拿着水果刀,等言宁佑喝完后,又开始了自己漫长的削苹果之路。
&ldo;哥……&rdo;
对于言宁佑涨红的双眼毫无兴趣,言宁泽慢慢地把皮削好,完完整整的一条,以及一个果肉干净的苹果,他把苹果切块,放进碟中。
&ldo;我要走了,宁佑。&rdo;
因为有俞娅楠的配合和哈德利的诊断书,言宁佑免于拘禁,但要做出民事赔偿,而且言宁泽还为他要来了医院的禁锢治疗服务‐‐这一般只针对极具杀伤力的精神病人。
&ldo;哥,我……&rdo;
&ldo;平时总是你说的比较多,这次听我说吧。&rdo;
言宁泽捏着湿巾把手套外的果汁擦干,黄褐色的晕痕,就像言宁佑在他生活里留下的东西一样。
他擦干抹净,以后就不会再有了。
&ldo;你一直觉得我讨厌你,讨厌你和你母亲的存在,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从来不会为了任何一个家伙做出改变,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不讨厌你,宁佑,我有试过爱你。&rdo;
言宁佑总说让他们别在那场三人电影中徘徊,可无论是他自己还是言宁泽,都不可能彻彻底底地走出过去十几二十年来,言易旻他们三人遗留下的影响。
言宁泽在那栋别墅里生活了很久,他见不到言易旻也见不到魏安鸢,父母的存在于他来说更像一个符号名词,他在规划好的路线上行走,第一个打破这些的‐‐是俞娅楠的出现。
&ldo;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只有这么一点点高,黏着退烧贴,呆呆地蹲在俞帛书家门口,我卡着帽子在旁边看你。我不敢靠近,因为没有人告诉你我的存在,就像直到你四岁了,我才知道我有一个弟弟。&rdo;
言宁佑牢记得第一次见面,是在他的十四岁,而言宁泽记得的,却是只有四岁的言宁佑。小小软软呆呆地蹲在旁边,有个陌生的男人过来,他向小宁佑问路,四岁的小朋友说了半天也没说清,于是男人提出让宁佑给他带路。
&ldo;他牵着你的手把你带走了。&rdo;
对于不足六岁的孩子而言,过去的很多记忆,并不能完整的保留于脑海。言宁佑一边听一边停下了挣扎,他满头湿汗地望着言宁泽,望着对方嘴角浅淡的笑意,有那么一瞬,言宁佑想要求饶,想跪下来请言宁泽别再说了。
可这场剖析,将言宁泽体内的锯刀抽出,鲜血淋漓之际,那个被他们树立在当中的大树也因此倒下,它砸中了言宁佑,把他压在底下,动弹不得。
那是言宁泽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小弟弟,也是他第一次救了小宁佑,尽管之后的人生里他很多很多次出现在言宁佑危难的时候,可言宁佑永远都会问他‐‐你为什么不爱我?
像个要不到糖果的小鬼,哭着闹着,掏挖着言宁泽的心脏。
&ldo;他把你带到墙角,请你吃糖果,想要脱下你的裤子。&rdo;
只有九岁的言宁泽,面对一个成年男人是没有胜算的,可他冲过去撞开了对方‐‐尽管那让他的胳膊脱臼。他拉着言宁佑逃走了,虽然只有一瞥,但言宁泽记住了对方的容貌,等他再次看到这个男人时,却是在新闻通缉中‐‐一个恋童癖变态杀人犯。
&ldo;言宁佑,你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装作不懂?&rdo;
言宁泽抬起头,眼睫颤抖着坠下一滴水珠。他活在一个没有父母的世界,管家把他带大,却终究给不了言宁泽家人的关爱,所以言宁泽变得冷漠、淡薄,甚至不会去刻意倾注自己的关注。哈德利说他是情感缺失,言宁泽觉得没错,他的确是。
但言宁佑不是,他懂得一切的一切,可他不会去这么做。
他被俞帛书和俞娅楠剥夺了太多太多珍爱之物,在看到言宁泽的瞬间,他就下意识的握紧,只有死死抓住才能不让旁人触碰,可言宁泽不是一样物件,他是人,会窒息、会死亡、会难受。
&ldo;我们谁也不肯妥协,这点上倒是很像。&rdo;言宁泽苦恼地笑了笑。
无论何时,只要是言宁佑需要的时候,言宁泽都会出现。听到对方在美国吸毒被捕时,言宁泽刚刚下了视频会议。初入公司的那会,没有人的环境是好的,就算是言宁泽也一样,他三十六个小时没有合眼,飞到美国直接去警局保释言宁佑,然后送对方去医院观察,直到确定无事后才离开。
&ldo;是我对你太宽容了,言宁佑,我的让步给了你肆无忌惮的理由,现在我不给了,我不想给了宁佑,我要走了,这一次,我不会再去找你。&rdo;
大火彻底蔓延后,言宁泽在浴缸里放满了水,慢慢躺下去时,周围的声音消失了,烈火的炙热消失了。言宁泽感受到了冰冷无声的窒息,他在浴室的水中沉溺,记忆中,那只属于魏安鸢的雪崩体验,来回闪现于眼前。
他不想像自己母亲一般,死于寂静无声又冰冷彻骨的地方,可最后的结局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浴室外面,浓烟烈火;浴室里面,冰冷无声。
在有人冲进来找他时,言宁泽已经想好了自己的墓志铭‐‐一只试图变成斑斓蝴蝶的无脚鸟,它终于累死了。
魏安鸢是那只美丽、斑斓、脆弱的蝴蝶,她多情又无情,可蝴蝶是有脚的,蝴蝶是可以降落的。